南雀小秘境的進入名額是全體內門弟子和部分選.拔.出來的外門弟子。殷晚舟身為楚南知唯一的親傳,自是有這個資格進去的。


    是以,素日裏恨不得把她拴在腰帶上的女人為了給她收拾芥子空間中的物件,硬生生忙了一整天。


    從各種高階靈器靈符靈藥,到楚南知親手給殷晚舟縫製的幾套衣物,再到一盒一盒的點心果子,最後還加了一遝的通訊符,若是她家小祖宗閑著無聊了想與她說說話,也是好的。


    殷晚舟:……


    她倚在桌邊,抱胸瞧著女人垂眸為她細細準備著、聽著女人一句句地與她說著外出的注意之處,心下一時間竟是啞然好笑。


    當年這南雀小秘境她也進去過,哪裏要如此緊張?


    活像她是去戰場似的。


    殷晚舟垂著眼簾冷眼瞧她動作,偶爾漫不經心地輕聲應一下,隨手為自己倒了杯茶水抿了口。


    楚道君微彎著腰給她準備東西,那腰間柔軟纖細的弧度便顯露於她眼底。殷晚舟隻瞧著她那長而密的黑如鴉羽的睫毛輕顫著,上麵灑著些許窗外投進的暖光,隻叫那張清麗秀美的臉龐上愈加柔和沉靜來。


    莫名的,讓她心底也緩緩平靜安逸下來。


    殷晚舟晃了晃指尖茶杯,輕輕勾了勾唇。


    “好生聽著。”


    楚南知整理好了一些,指尖放下了些,一抬眸卻是瞧見了那桌邊的小姑娘抱胸發呆的模樣。隻叫她忍不住地扶額低歎,起身去敲了敲這孩子的額頭。


    “秘境中危險重重,不可大意。”


    楚南知微蹙眉輕斥了下。


    “聽著呢聽著呢,師父說的每個字舟舟都記在腦子裏呢!”


    殷晚舟一看她張口想說什麽便腦門兒一疼,連忙舉手投降,示意自己方才真的認真聽了的。


    “那你且說說我方才講了什麽?”


    楚南知嗔怪地輕瞪了她一眼。


    這實在難辦。


    殷晚舟歪著腦袋眨眸,一臉無辜單純地看著她,似是聽不明白她說的話。


    “……你呀……”


    楚道君可就吃這一套,便是心下知道這小家夥是裝出來的,也不舍得再說她什麽,隻無奈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一定要小心!”


    她不甚放心地再三叮囑。


    原因無他,自家這小祖宗一個不順便要提劍去找人幹架的性子實在讓楚南知憂心忡忡。秘境中弟子眾多、危險蟄伏,不似外邊做什麽事兒都有她擔著。


    “好的好的!”


    機靈的小祖宗滿臉認真嚴肅,連連點頭,答應得爽快。


    楚南知瞥了瞥她,被她這裝模作樣的一本正經的小模樣逗得忍不住彎了彎唇。


    然而這孩子答應得越爽快,卻隻叫她愈加擔憂起來。


    “師父馬上就要有很多天都見不到舟舟啦,師父會想舟舟嘛?”


    殷晚舟瞥了眼她的神色,忍不住抽了抽唇角,趕緊開口轉移了個話題,湊上前去抱著女人的手臂撒嬌。


    “怎麽不想?”


    楚南知垂眸看她,指尖撫了撫她的臉頰,微微一歎。


    她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和她的小姑娘處在一起,如今舟舟要去秘境中過一個月,叫她如何不想?


    “舟舟會想師父嗎?”


    女人柔聲問她。


    殷晚舟眨了眨眼眸,彎著唇瓣湊過去親了親她的臉頰,甜甜蜜蜜地告知她。


    “自然!”


    “舟舟肯定會日日夜夜、每時每刻都想著師父的!”


    “小騙子。”


    楚南知點了點她的鼻尖。


    可是小騙子的嘴太甜了,說的話也叫人歡喜不已,讓女人下意識也彎了彎唇淺淺笑了下。


    哢嚓。


    枯葉被長靴踏下。


    銀冠紅袍的姑娘抬手揮了揮麵前塵埃,眸中冷然一片。她眯眸打量了一圈周圍場景,約莫也認出了這裏是秘境中的什麽方位。


    秘境最中央處,是一座宮殿,裏麵有著天地靈寶和隱藏著的秘法秘籍,是曾經一位大能隕落後留下的傳承。以中央為圓圈向四周擴散去,其餘的地方終年埋沒在濃霧黑暗之中,凶獸毒蟲遍布、危機重重。


    而她如今在的地方,正是秘境的北方。


    殷晚舟垂著眼簾漫不經心地拂了拂袖,鳳眸微眯。


    若她不曾記錯,這北邊似是有一個……毒環蛇的老巢?


    裏麵大部分都是金丹期的毒蛇,因其群居而難以攻下,更有一個元嬰期的毒蛇祖宗盤踞在巢穴最深處。


    殷晚舟指尖輕放於腰間佩劍上,一時間未曾動作,隻輕輕等待了一會兒。


    就在片刻後,她的身後猛然間響起一道細微的劍鋒劃破長空的破碎之聲,隨之朝她噴湧襲來的,是淩厲凶狠的劍氣。


    來了。


    殷晚舟抬眸,勾唇低笑了聲。


    指尖霎時間攥緊,銀光於黑暗中劃過,隨之龐然釋放出的劍氣充斥著暴虐殺意,沒有半分華而不實的修飾,僅這輕飄飄的一劍送去,襲來劍氣截半泯滅。可這一劍所釋劍氣並未消散,餘下的鋒利狠決,使這陰霾之中陡然間濺起一片血花來。


    啪嗒。


    屍體垂落,了無生息。


    殷晚舟反手收了劍,緩緩走了過去,居高臨下地打量了一番這具男屍,腳尖點了點,翻出他腰間配著的那塊外門弟子的身份牌來,不禁輕嗤了聲。


    林祁。


    天玄門瞧著風平浪靜,實則底下的弟子之間鬥得厲害。


    內門弟子名額有限,當這名額已滿的時候,外門弟子就無法晉升內門,也就接觸不到更好的資源。


    平日中內門鄙夷排擠外門的事情太過常見,導致兩者之間的衝突愈來愈嚴重。


    這南雀小秘境中,除了要麵對各種蟄伏暗藏著的危險,還要警惕自己背後的同門。


    利益使然,素日來堆積的怨恨。


    外門能夠被選拔.出來進入秘境的弟子們大多都是心誌堅定、天賦也差不到哪裏的人。他們在外門的日子不比內門弟子,弱肉強食、爭奪資源,更早一步明白修真界的殘忍。在這樣一個黑暗的世界中,誰都看不見他們做的事兒,若是出事了推給那些凶獸們便好。


    所以……


    殷晚舟捏了捏指尖,目光瞥向了黑暗中的一處。


    那裏,有靈力的波動和生命氣息的消逝。


    有多少外門弟子想要趁此出手呢?


    更好的資源,更平坦的修真道路,更光明的未來。


    縱然隻有一線希望,也有不少人願意為此放手一搏。


    外門如此,那些麵臨著更為嚴重的競爭壓力的內門弟子自然也少不了這些心思。


    每五十年一次的小秘境試煉,與其說是在鍛煉弟子,不如說是門中那些上位者們借此來選拔弟子的手段。


    到這秘境中來的弟子都是罐中蠱。


    能從中存活下來的,都將晉升為內門弟子,更有可能被收為親傳。


    所以楚南知才再三叮囑她,給她塞了滿滿一個芥子空間的法器靈符。


    當初的殷長樂蠢到了家,沒想明白這件事兒,還蹦躂來蹦躂去地泛濫聖母心。殷晚舟隻要想一想就覺得嫌棄得緊,不想接受從前的自己腦子多少有點兒毛病的事實。


    她淡淡踢了踢地上的屍體,指尖輕動,打入了一道黑霧。


    地上的屍體陡然間睜開了眼睛,瞳孔中一點點變為猩紅,又隨之慢慢地恢複了黑色。‘他’四肢僵硬,慢吞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麵對著殷晚舟恭敬臣服地垂下了頭顱。


    殷晚舟打量了他幾眼,不甚滿意地蹙了蹙眉,再次給他打入了一道黑霧。


    “去吧。”


    她將一塊兒發光的石子扔給了林祁,隨意朝著一個方向指了指。


    男子垂頭,張嘴似是想說什麽最終發出一聲聲詭異的吼叫來。再接著,他青白的指尖抓著那塊石子,朝著一個方向猛然衝去,遁入濃霧之中。


    顧清寧每每裝著無辜的臉來偶遇殷晚舟,借此一點點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殷晚舟也配合得擺著癡迷深情的臉來看她,何嚐不是在她身上做些手腳?


    那雜種的神識裏有一個殘魂。


    殷晚舟幾番接觸,冷眼打量許久,終於確定下來了。


    這倒是能解釋為何當初一個小小的金丹能將他們一眾人都耍得團團轉。


    這個殘魂的氣息頗為強大,若是完整魂魄怕也是個渡劫期以上的老祖。可惜如今僅有小小的殘破魂魄,叫如今的殷晚舟來看,實在也算不得什麽東西。


    長靴踏及原地,紅袍颯然,人亦隱入暗中。


    身形如殘影略過,她踏著枝葉,直直朝著中央宮殿飛去。


    當初她徘徊在外圍,因為種種原因不曾入內,此時既是來了,自然要進去瞧瞧。上古大能的傳承,天玄門守了一屆又一屆,到目前為止好似還沒人得到過呢。


    長劍滴血,蔥白指尖輕輕滑過,血珠成凝射去,一瞬間刺穿襲來凶獸的頭顱。


    下一刻,殷晚舟眉間微壓,眼尾處染上兩分戾氣來,指尖所握長劍正要劃去,卻又猛然間動作一頓。


    待她蹙眉看去時,暗中想要襲來的人已冰冷了身體,倒在地上。


    那脖頸處恰是一道鋒利劍痕。


    “姑娘可無事?”


    出手相助於她的女人顯出了身形,穿著一身青裙,以銀簪挽發,中上之資,倒是那雙眼睛好看的緊,明亮有神。


    此時女人收了她佩著的一把極普通的長劍,直直瞧著殷晚舟,頗為擔憂地問了聲。


    殷晚舟淡淡瞥了她一眼,並未搭話,隻轉身拂袖準備去了。


    “……秘境中危險重重,姑娘定要小心。”


    “可莫要恍神了,時刻注意身後。”


    身後那多管閑事的人聒噪至極,見她轉身也不惱,僅是抿了抿唇瓣,有些無奈地開口道了兩句。


    可是下一秒,女人卻是愣住了。


    冰冷長劍正挑在她下顎處,紅袍的姑娘勾唇玩味地瞧著她,眸中無半分笑意暖色,眉眼間盡是涼薄。


    那長劍輕輕挑了挑她的下顎,叫女人不得不抬了抬頭。


    隨即的,冰冷器件慢慢滑著,又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


    紅袍的姑娘歪著腦袋,含笑問她:


    “你算個什麽東西?”


    “也敢來管教我?”


    殷晚舟上位多年,脾性實在不好。


    那楚南知掛著她如今師父的名頭平日裏聒噪些也便罷,這又是個什麽東西?


    也配來與她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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