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關聞言,怔住了。


    這不應該是小孩兒才會稱呼的嗎?他這樣稱呼自己真的合適嗎?


    但不管合不合適,既然對方提了,而且還是這麽一個微乎其微的小細節,若不答應便有些不近人情,再者不過是一個稱呼罷,就算被別人聽去了也無妨。


    “當然可以。”


    聞浪西眼裏立刻充盈了喜悅,緊緊拉著傅關的雙手道:“你人真好。”


    傅關內心其實有些悵然,他終於明白得到一個bpd患者的喜歡是有多麽容易,留個長發,拉個手,再加上這親昵的稱呼,便會被對方認作是好人。


    “我去倒杯水。”傅關想趕緊鬆開兩人拉著的手。


    “嗯。”聞浪西點了點頭,但卻並未鬆開手,目光一直黏在傅關的臉上,像是怎麽看都不夠。


    傅關有些無奈,對方從他進門到現在,有一半的時間都在看自己的麵容,是有什麽特別吸引他的地方?


    他倒是從小不喜歡自己的長相,覺得膚色太白,麵容太過秀氣,沒有男人的陽剛之氣,稍顯陰柔。


    “你覺得我長的怎麽樣?”傅關問出了他最想問的問題,想知道自己的麵容為何會這麽吸引對方。


    然而,聞浪西隻是覺得對方的臉讓自己很舒服,仿佛一看到傅關,自己就神清氣爽,心情舒暢,像是遙遠記憶中的那個哥哥,因而特別有親切感。


    聞浪西眯了眯眼睛,眼裏閃爍著光,“很好看,是我最喜歡的那種。”


    “不覺得我女氣嗎?”


    “不,你是世上最好看的男人。”


    任何人被誇都會心情愉悅,傅關也不例外。


    他平常在學校待的時間比較少,大多時間都是跟著傅華升看診,所以很少有人評價他的容貌,今天突然被一個小自己兩歲的弟弟拉著手說好看,雖然稍顯怪異,但還是很開心。


    傅關單薄的眼皮垂了垂,眼尾含著一絲笑意,“好。”接著又看了看兩人拉著的雙手,“不準備讓我去倒杯水嗎?”


    聽到此言,聞浪西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他這是被人迷暈了。


    接著很自然地鬆開傅關那白皙的手,站起來,道:“我幫你。”


    傅關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眼裏閃過一絲對未來的擔憂。


    這人說話太過直白,且對人的喜歡絲毫不加掩飾,現在隻怕這份好感來的熱烈,去的也迅速,到那時候對自己的極端貶低厭惡感,是否也會像現在的好感一樣,強烈而直白。


    這一晚兩人相處的很和諧,時間不早了就都回自己的臥室去睡了,一晚上都很平靜。


    翌日清晨,傅關起了個大早,跟保姆沈秋打過招呼後,便提出自己做早餐。


    沈秋也是個不愛說話的,對著傅關笑著點了點頭就去收拾房間了。


    不一會兒,三份早餐就已擺到桌上,由於聞浪西還沒下樓,因此兩人先吃了,將他的早餐放在保溫箱裏,等他下來再吃。


    其實,本來傅關是想上樓叫他的,但卻被沈秋阻止了,說他如果早上沒睡好,那麽一天的情緒都會很低沉,還易爆易怒。


    可等到十二點,還是不見人影,傅關有些擔心,忍不住便一個人上去看了。


    先敲了敲門,門沒關,一敲便開了,頭剛探進去,便聞到一股淡淡的煙草味。


    傅關站在門口,叫了兩聲聞浪西的名字,都不見人出來。


    傅關慌了,立刻推門而入,裏麵的煙草味依舊很淡,但可以聞出來,這是市麵上非常廉價的劣質煙。


    聞浪西的房間和傅關臥室的格局一樣,入門都是衛生間,因而得再往裏走才能看到臥室的全貌。


    黑色,清一色的黑,連牆紙都是黑色,沒有任何裝飾。


    諾大的空間裏隻有一張床,和一個黑色的桌子,就再什麽也沒有了,沒有地毯,沒有衣櫃,沒有小沙發,空曠的不像住著一個人。


    再細看,黑色桌上整齊地擺放著很多煙盒,可這些都是不到五塊錢的劣質煙,有些富有點的流浪漢抽的都比這個好。


    傅關內心有些許訝異,聞浪西的父親聞雲這麽有錢,一年內光為兒子請專家看病,估計都已經花了好幾百萬了,現在卻讓兒子抽著幾塊錢的煙?


    這點讓人不得不深思。


    而就在房間盡頭的窗戶旁,站著一個身高腿長的年輕人,他很幹淨,衣服不是昨天的那件,臉上也沒有胡渣,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清爽,前提是去掉手裏夾著的煙。


    傅關看見聞浪西時,對方正靠在窗戶邊,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根煙,星光明滅間吸了一口,吐出一團雲霧,在煙霧繚繞間看著他。


    窗戶半開著,外麵的冷空氣侵襲而來,使傅關打了一個冷顫。


    沒等傅關說話,聞浪西便掐滅手裏的煙,關上窗戶,將煙頭裝進空的煙盒中,站在原地,聲音比昨天還沙啞,“傅哥哥。”


    “嗯,是我。”


    “你一年後是不是就要離開?”


    聞言,傅關心中微頓,萬萬沒想到,對方正思考著一年後的事情。


    聞浪西在害怕,怕傅關會在一年後離開他。


    雖然現在思考這些有些不尋常,但若把這事放到聞浪西身上,便再正常不過了。


    傅關清楚,bpd患者對“被拋棄”有著深刻的恐懼,一些短暫的分別都會讓他們特別恐慌,有時為了挽留對方,甚至會提出更過分的要求或者做出一些因為憤怒而衝動的行為。


    傅關知道,他現在應該安慰聞浪西,應該予以對方最大的安全感,以此來舒緩對方此時內心對一年後分別的恐慌。


    他臉上帶著笑,慢慢走到窗戶的另一邊,跟聞浪西一樣,同樣靠在窗戶邊,清冽的音色中夾雜著溫和,緩緩道:“不會離開,我可以來找你,你也可以去找我。”


    聽了這話,聞浪西並沒有多大反應,依舊低啞著聲音道:“不會覺得煩嗎?如果我天天跟著你。”


    “不會,我很喜歡你這個朋友。”


    這話一出,聞浪西的手指蜷了蜷,垂了垂那狹長的眼眸,沒有再看傅關,而是看著房裏桌上的煙盒,“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並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會討厭我嗎?會離開我嗎?”


    “你就是你,不管你曾經做過什麽,我隻看現在的你,隻希望你越來越好。”


    聞浪西的目光又放到了傅關的臉上,先是眉目,再是那架銀框眼鏡,然後是那殷紅性感的唇瓣和那別在耳後柔順的黑色發絲。


    他喉結上下滾動,看著傅關的目光越來越來灼熱,傅關被那熱烈的目光刺到了,總覺得對方下一秒會撲到自己身上。


    正當傅關思考著該怎麽躲閃時,對方那低沉的聲音響起了,“那你來抱我。”


    說完便展開他那充滿力量的臂膀,等著傅關去抱他。


    聞言,傅關整個人頓了頓,身形僵硬。


    他有些怕了。


    不明白對方為什麽一次又一次地要求跟自己身體接觸,而且越來越親昵,他有些做不來。


    昨晚飯前就被聞浪西那陽剛俊美的麵容驚豔到了,當時那片刻的心跳,自己完全可以感受到。


    然而他明白,昨晚的心跳並不是動心,而僅僅是看到帥哥後純粹的生理反應,更何況對方還是他爸爸的病人,他更不會對其動心。


    思及此處,傅關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恢複到他平日裏的清冷。


    “為什麽要擁抱,我們才剛認識,不會覺得很奇怪嗎?”


    聞浪西平靜地聽完這些話,展開的雙臂並沒有動,隻是眼睛眯了眯,低聲道:“很奇怪嗎?我並沒有覺得,抱我,抱完了我就跟你下去吃飯。”


    傅關還是沒動,隻是淡淡看著聞浪西,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聞浪西突然噗嗤一笑,薄唇勾了勾,“是不好意思嗎?傅哥哥,不用擔心,我跟沈阿姨,跟爸爸,跟媽媽都抱過,隻要是我喜歡的人,都會跟他們擁抱,這不是很正常嗎?”


    聽到這話,傅關有些微愣,“這是你們家的習慣?”


    “是的,擁抱代表我對你們的喜歡,過來吧,現在就抱一下,以後你會習慣的。”


    傅關現在已然明白,擁抱在聞家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微微抿了抿薄唇,悄悄呼出一口氣,看來是自己太敏感了。


    同性戀並不是遍地都有。


    思及此處,傅關對聞浪西微微笑了笑,沒說話,緩緩走到這人麵前,伸出雙手輕輕摟住了聞浪西那堅實細窄的腰。


    可不曾想,聞浪西在傅關剛抱住自己時,便立即用他的雙臂緊緊地圈住對方清瘦的身體,緩緩低下頭,湊到傅關的耳邊,用那獨特的煙嗓低聲道:“傅哥哥,等會兒我要跟你分享一個,屬於我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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