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諍哥,這裏!”我坐在沙發上,遠遠對陳諍招了招手。


    陳諍提著公文包,大踏步走過來,“怎麽還上來了?不是讓你在車裏等嗎?就這麽著急想見我?”


    “誰說我來看你?我是來看老鄭的。”我四處張望,“老鄭人呢,他現在不是不加班了嗎?給他親親老婆、親親女兒洗手做羹湯做膩了?”


    老鄭從他妻子檢查出懷孕起,幾乎每天都準時下早班,陳諍和我有約會的時候多半會和他一起下班。


    “別汙蔑他,被他聽到了,要跟你急的。”陳諍把公文包放下,坐在我身邊,一隻手搭上我的肩,“他剛去廁所了。老鄭今天搭地鐵來上班的,等會兒我們捎他一程,送他回家。”


    正值下班高峰期,開車也比坐地鐵快不了半個小時吧。老鄭這麽急著趕回去,無非是怕老婆女兒餓著了,他是真的很喜歡孩子啊。


    我感歎道:“老鄭這個女兒還沒出生就成他的克星了。他以前可是號稱拚命三郎欸,現在終於知道顧家了。”


    “那照這麽說,你就是我的克星了?”陳諍閑適地靠在軟墊上,兩根手指鬆了鬆領帶,噙笑看我,“最近半年來,我的加班時間在考核那裏已經快要墊底了,再這麽下去,我被開了怎麽辦啊?”


    想起好多次陳諍被我纏著看電影打遊戲,我微微心虛,嘴上卻理直氣壯:“那你玩兒得不也挺開心的?何況誰舍得開陳大律師啊,你要被開了,我來養你。”


    陳諍撐著頭笑開了。


    我被他笑得渾身不自在,想到了來律所的目的。


    “你別笑了。”我拍他一下,“我問你,你都下班了,那你帶的那個實習生呢,他也下班嗎?”


    “實習生本來就不用加班。你問他幹什麽?”


    “我……”麵對著陳諍的目光灼灼,我實在撒不好謊。於是我把身體背過去,哼哼唧唧,“我就是覺得你都下班了,那實習生要是不下班的話,也太不人道了吧。我就是問問而已。”


    “真的?”陳諍把頭湊過來,呼吸落在我的頸側,癢癢的。


    “真的真的!”我快要忍不住捂臉遁地了。


    後悔,現在就是非常後悔。我幹嘛要問不相幹的人呢,自找沒趣。


    陳諍好似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元元,你放心,放一百個心。”


    像有一隻手,把我噗通噗通要躍出胸膛的心髒輕輕摁了回去。


    我眨眨眼,“嗯。”


    “哎哎哎,你們幹嘛呢!要親熱回家裏去,在外麵拉拉扯扯像什麽樣子。”


    老鄭的嗓門一如既往的粗獷,一下子打破了周邊的旖旎。


    我和陳諍迅速坐直,陳諍不客氣道:“你掉到馬桶裏了?去這麽久。”


    “我出來的時候見到元傑了,他說要和我一起走,我不好拒絕嘛。”


    “那他人呢。”陳諍皺了皺眉。


    “明天他不是學校有事上不了班嘛,正收拾東西呢,快了。我就先出來跟你們說一聲。”老鄭摸摸鼻子,“老陳,我就覺著吧,他平時挺認真的,你又不怎麽管他,我怕他心裏有想法。”


    我默默心道,陳諍不管他的話,他的實習生活不會太好過吧。


    想想我剛開始當實習生的時候,每天恨不得問冰姐八百個問題,冰姐也很耐心,態度非常和善。


    和陳諍一對比,冰姐簡直是救世主。


    “哎,他來了。”


    老鄭一轉身,我順著那個方向看去,一個男孩拽著背包帶子朝我們慌慌張張地跑過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久等了。我以為隻有鄭哥呢。”元傑不住點頭致歉,麵龐微紅,氣息有些急促,顯然是剛剛跑快了。


    “小事兒,走吧。”老鄭大度地笑笑,又打趣我和陳諍,“你再來晚一點也沒關係,他們可有的膩歪。”


    元傑的視線向我看來,我頷首一笑,“你好啊元傑,我們又見麵了。”


    元傑的臉更紅了,“你好你好。”


    “你們……以前見過啊?”老鄭驚疑道。


    “嗯,我幫元傑買了張票。”我一句話帶過了這個話題,剛好這時快走到電梯間了,我問陳諍,“你開車還是我開?”


    陳諍:“我開吧。”


    “行。”我把車鑰匙從兜裏掏出來遞給陳諍,餘光中瞥見元傑,他落在最邊上,拘束得快要邁不開腿。


    我明白是我和陳諍還有老鄭三個人太熟了,無形中給了他很大的壓力。


    我心軟了,“元傑是住學校宿舍吧,我們把你送回去?”


    “啊,不用了,謝謝你們。我,我有事要辦,晚點再回學校。”他卻像是被嚇了一跳,拒絕了我的提議。


    “那行,我們把你送到最近的地鐵站,這總可以吧?”


    畢竟老鄭說好了和他一起走的,我們三個人坐車,留他一個人,太失禮了。


    元傑點頭,“那就麻煩你們了。”


    在車上,元傑主動加了我微信。他的微信頭像是一隻灰貓,對著鏡頭張牙舞爪。


    應該和他紅果頭像的那隻是同一隻。


    陳諍開車,老鄭大概和他老婆在聊天,車裏安靜得很。


    我怕元傑尷尬,沒話找話:“這貓是你養的?挺可愛的。”


    他坐在我後麵的座位,聞言兩隻手扒上副駕的靠背,臉也挨近了一點,“它就是長得可愛,性子特別凶,是朋友送我的,名字叫小張。因為我那個朋友他就姓張,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聽出他話語裏的興奮,陷入了兩難境地。


    我既不想跟著他一起哈哈哈,因為我真的覺得不好笑,又不能不理他,因為話頭是我先挑起來的。


    我把求助的眼神轉向了正在開車的陳諍。


    將近四年的夫夫總是沒有白做,基本的默契還是有的。


    陳諍咳了一聲,元傑的笑戛然而止。


    “地鐵站快到了,你檢查一下,別落了東西。”


    我側頭觀察元傑的反應,他幾近是受寵若驚地應了:“哦,好,謝謝陳哥!”


    我在心裏悶哼:看你今天這麽可憐,我不跟你計較了。


    很快,元傑下車了。


    我們的車駛過一排紅綠燈後,我心有所感地回頭一看。


    ——元傑還站在地鐵站口的花壇旁邊,身影縮成小小的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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