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瓊背起劉相,直接騰空而起。


    片刻之後,劉相父子就來到朱雀廣場邊緣的一處高樓之上。


    輕拍劉玉瓊後背,劉玉瓊穩穩放下自家老父親。


    在劉玉瓊的攙扶,劉相坐到屋脊之上,目光朝著問策樓看去。


    浩瀚書海盡在眼中,劉相眼中三分譏笑,三分回憶,三分悵惘,還有一分可惜。


    “酒!”


    劉玉瓊拿出一壺酒遞到劉相手中。


    接住酒壺,劉相並沒有喝,而是緩緩舉起酒壺。


    酒液從酒壺中灑出,濃鬱的酒香隨著寒風朝遠處飄散,劉相臉上神色不悲不喜。


    劉玉瓊靜靜的站在自家老父親麵前,他看不懂,也不理解。


    對於問策學宮,老爹總是沒有好話,但卻從不讓他們有絲毫的不尊重。


    今日謝草準備拿問策學宮洗心,孔萬書準備拿問策學宮聚勢,老爹滿是歡喜的神色中卻帶著些許的擔憂。


    一壺美酒傾倒在瓦片之上,酒水隨著瓦片緩緩流下。


    劉相把手中酒壺遞給劉玉瓊後再次開口:“酒!”


    劉玉瓊再次拿出一壺酒遞給劉相。


    這一次劉相拿著酒壺美滋滋的喝上一口,然後深邃的目光朝著街角看去。


    此時馬車已經距離不足草棚三十步。


    “那謝小子的劍勢集聚的如何?”


    “父親,馬車之下劍勢如萬裏江山,遼闊厚重;馬車之上劍勢如一,直衝雲霄。”


    劉相聞言眼中露出凝重之色,他雖不修武道,但並不意味著沒有見識。


    謝草以如此劍勢去攜孔萬書的浩然天下之勢,足也不足。


    此番事情謝草如薄冰踱步,稍有不慎便是冰碎路斷,所以謝草劍勢在劉相心中還是稍有不足。


    再次拿起酒壺喝一口酒,劉相伸手指了指朱雀大道。


    劉玉瓊驚駭的看著自家老爹,他沒想到這樣的事情,自家老弟還想摻和一手。


    “爹!”


    劉玉瓊神色激動,自家老爹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折騰。


    “無事!兩個小娃娃不容易,而且後麵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讓他們兩個去做,我這把老骨頭辛苦就辛苦一點。”


    看著自己老爹堅定的神色,劉玉瓊無奈隻能攙扶起劉相,飛身從高樓上落到距離草棚九步的地方。


    草棚九步之內便是孔萬書心中的浩然天下。


    “爹,會破勢!”


    看著眼前的九步路,劉玉瓊不敢前進一步。


    劉相一把推開劉玉瓊,揮手示意劉玉瓊離開。


    “爹!”


    “滾!”


    劉相淡淡說著,嚴厲的目光也是朝著劉玉瓊看去。


    在劉相的目光之下,劉玉瓊不得不往後退去。


    等到劉玉瓊退入人群,劉相這才扭頭看向距離他隻有九步的草棚。


    草棚依舊是那座草棚,但此刻在劉相眼中卻是一座浩然天下。


    在這座浩然天下之中,劉相看到他幻想中的世界,所有百姓生活幸福安樂,文化璀璨奪目,每個人都是奮勇向前。


    “他們的眼中都有光!”


    劉相喃喃自語的說著,目光中閃爍著不舍,這等景象在他眼中是何等完美無缺,但此刻他卻要讓這完美無缺的世界出現一絲瑕疵。


    劉相舉起酒壺,酒液順著咽喉緩慢進入肚中,原本已經睜到最大限度的雙眼還是緩慢合攏。


    摘星樓上。


    秦皇四人也是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終究還是不如他!”


    夫子說著,放下手中茶杯,拿出一壺酒緩慢站起身子。


    “大秦有此宰相何其之辛!朕有此老師何其之辛!”


    秦皇站起身子,直接朝著劉相彎腰拜倒。


    監正和百合仙子起身注視劉相皆是讚道:“劉相大德!”


    街角。


    劉相手中酒壺已空,雙目合閉。


    蒼老的身軀終於在這一刻邁出堅定的一步。


    一步邁出,整座浩然天下劇烈一震,草棚中孔萬書握著毛筆的手臂微微一顫,懸掛在筆尖上的那滴墨珠輕微一晃。


    劉相站在原地,潔白的須發在寒風中飛舞,雙目依舊緊閉。


    即便緊閉雙目,劉相耳邊依舊能夠感覺到整座浩然天下所有人的目光朝著自己看來。


    那一雙雙眼睛中帶著的堅定和不甘,讓劉相心在滴血。


    這座浩然天下是孔萬書畢生之追求,自然也是劉相畢生追求。


    劉相比任何人都希望這座浩然天下化虛為實,但現實終究不容許這樣完美無缺的世界出現。


    大道有缺,水滿則溢。


    劉相雙手抱拳,彎腰朝著草棚一拜!


    這一拜浩然天下再次一震,浩瀚書海掀起滔天巨浪,謝草劍勢從直衝雲霄到刺破蒼穹。


    震顫退去,巨浪平息,劍勢回落。


    九步!


    整座浩然天下依舊占據草棚方圓九步之內。


    “還是不能讓你退一步嗎?”


    蒼老的聲音響起,草棚中筆尖墨珠開始左右搖晃。


    聲音消散,劉相竭盡全力的站直自己的身子。


    摘星樓上。


    秦皇四人目光凝重。


    一步碎夢,那第二步便是碎命。


    夫子歎息一聲說道:“同去!”


    以指為筆寫一個鎮字朝著神獄塔拍去,百合仙子瞬間感到神獄塔對自己的禁錮被暫時斬斷。


    四人一步踏出,身影已經來到朱雀大道之上。


    謝草的馬車已經距離草棚隻有十步的距離,這一步邁出謝草的劍勢便要與整座浩然天下相撞。


    秦皇四人此刻卻沒有心思注視謝草的馬車,隻是目光死死的看向緩慢抬腳的劉相。


    第二步在眾人的注視下落地,浩然天下劇烈震顫,草棚中孔萬書握筆的手臂再次一顫,筆尖墨珠緩慢脫落。


    墨珠落在紙麵,浩然天下震顫停止。


    謝草馬車進入草棚九步範圍之內,劍勢再次突破至刺破蒼穹之勢,馬車也隨之停下來。


    劉相筆直的身影瞬間佝僂下來,手中也多出一個枯黃的酒葫蘆。


    彎腰放下酒葫蘆,劉相顫顫巍巍的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秦皇和百合仙子快步走到劉相麵前,攙扶住劉相雙臂。


    “終究是老了,幾步路也走不動嘍。”


    劉相笑著說道,目光複雜的朝著問策樓看去。


    那裏本是他一生榮耀的起點,隻是沒想到走到生命的終點,要幫助別人斬掉這座九層高樓的榮耀。


    秦皇神色黯然,他也沒有提送劉相離開的話,他知道今日之事沒有結果,劉相是不會離開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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