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傅招娣抱進來的男人個子很高,臉色黝黑,一臉擔憂:“大夫,您救救她!”


    虞梨立馬給傅招娣把脈,她現在情況很嚴重,不隻是落水的問題,傅招娣的脈象虛浮,氣血微弱,幾乎是將死之人,且她唇色臉色,整個人的狀態都可以看得出來最近過的很不好。


    “嚴護士,拿這個藥方去煎藥!”


    虞梨快速地給傅招娣喂了丸藥,而後施針,在她的天池穴,十陰穴等反複針刺進去,按照正常人的身體,這樣刺激下去,多少會有反應的。


    可傅招娣唇色發白眼睛緊閉,一句話不說。


    門外闖進來幾個人,傅佳音驚慌地看著這一切,哭道:“姐!姐你怎麽這樣了!你,你怎麽會跟聞武一起,他是大伯介紹給我的對象,你想要,我讓給你!你怎麽可以拿死開玩笑!”


    一下子,整個科室的人都看過來。


    虞梨抬眸,眼神淩冽地看著傅佳音:“滾出去!這兒不是演戲的地方!”


    傅佳音沒想到虞梨這麽凶,但還是哭著說:“好,隻要我姐姐沒事,讓我怎麽做都行!”


    她好像非常擔心,走到外頭還蹲下來捂著臉哭呢,但嘴裏一直念叨:“怎麽辦,姐姐隻能嫁給聞武了,她渾身濕透,是聞武抱著她上來的……”


    路過的人都看她,有人上去勸,後來大約就都知道了,是傅首長家兩個侄女兒的事情!


    聞武眯起眼看了看傅佳音,他從傅首長那聽說過,傅首長有意撮合他們兩個。


    他當時不是很願意,委婉拒絕了,因為覺得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


    可傅首長說找機會讓他見見。


    這事兒後來也沒有正式提起來。


    今天他也是跟往常一樣獨自在加練,忽然就聽到誰大聲喊著有人跳河了,作為軍人他自然第一時間衝過去。


    於是就看到了,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女孩,費力地從輪椅上翻下去,跳進河裏!


    這姑娘他前幾日也見過,甚至大年三十那天她還獨自坐著輪椅在河邊待了很久。


    她帶了吃的,喂河邊的夜貓,喂魚,自己卻一口不吃。


    那種決絕讓聞武覺得震撼!


    到底是什麽樣的磨難,會讓一個坐著輪椅的人奮不顧身地跳下河?


    虞梨在傅招娣病床前忙碌了足足四個小時,終於,傅招娣睜開了眼。


    她呆呆地看著床邊的虞梨,眼淚麻木地流下來。


    虞梨驚喜地伸手給她擦淚:“你醒了!你怎麽怎麽傻!這麽冷的天去跳河?”


    傅招娣看著她,一言不發,眼淚不斷地淌。


    她哭了很久很久,才對著虞梨痛苦又絕望地說:“沒有人相信我……我的腿,是傅佳音推我下去摔斷的,她每天晚上都要羞辱我,想盡辦法讓爸媽跟奶奶打我……


    給我治病的醫生,被她趕走,我的娃娃親未婚夫,也喜歡上了她……我那天,想找楚征說清楚,我親眼看到,她被楚征抱在懷裏……”


    傅招娣哭得胸腔震動:“我不想活了,我太累了……”


    永遠沒有人相信她,沒有人在乎她,沒有人會選擇她。


    虞梨看著她孱弱的身體,流不完的眼淚,仿佛看到了上輩子的自己。


    那時候,也是沒有人相信她,所有人都選擇夏玉瑩。


    陷入悲傷情緒裏時,也沒人拉她一把。


    虞梨摸摸她的臉頰:“你這樣死了,最開心的就是害你的人!可若是你活著,你還有很多機會,你可以逃離那些不愛你的人,可以重新過自己的人生,甚至,你可以站起來,繼續跳舞!”


    傅招娣這才睜開眼,卻還是麻木地說:“嫂子,我知道你是安慰我,我不可能站起來的。


    等到爸媽被傅佳音喊來,會繼續罵我的。”


    傅佳音如今最拿手的那支舞蹈,是她傅招娣十五歲的時候自編自導的一支舞,卻成了傅佳音的招牌!


    虞梨握著她的手,聲音溫柔地鼓勵:“我檢查了你的腿,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我知道你一直都沒有放棄吧?你的腿,自己也一直在想辦法按摩康複吧?所以現在情況還不算特別糟糕!


    我們科室有一位骨科方麵很厲害的大夫,另外我也比較擅長內調氣血,隻要我們努力,說不定就有機會呢?我也期待著你站起來的那一天,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傅招娣從未聽過有人這樣溫柔地對自己說話。


    良久,她點頭:“好。”


    傅招娣住院以後,傅家的人竟然一個都沒有來看過她。


    並且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商議的,楚征的娃娃親成了傅佳音,兩人很快打了結婚報告領證了,傅佳音變成了楚家的兒媳婦。


    聞武那邊找到了傅首長,他那天確實渾身濕透抱著傅招娣上岸,如果傅家要追責的話,他願意跟傅招娣結婚。


    反正他其實娶誰都一樣,傅招娣是個可憐人,算是命運讓他們湊到了一起。


    他就當,跟她合作假結婚,等她狀態好一些了,到時候再離婚也行的。


    聞武特地來了醫院一趟:“我沒想冒犯你,這幾天也大致了解了你家裏的情況,你在家裏日子不好過,我正好也缺少一個結婚對象,你願意的話,我們結婚吧!”


    傅招娣直接拒絕了:“我是個瘸子,我不能跟你結婚。”


    聞武卻不在意這件事:“我母親當初也是個殘疾人,我父親沒有嫌棄她,兩人一輩子都很幸福。你好好考慮考慮,半個月後你給我答複。”


    他實在是覺得,傅招娣這個姑娘很可憐。


    聞武走後,傅招娣想了很久,拉住虞梨問了一句:“我的腿真的有希望嗎?”


    如果她能站起來了,她就可以沒有負擔地跟聞武結婚了,到時候正式離開娘家人!


    虞梨跟孫大夫是商議過傅招娣的情況,此時也如實告訴她:“希望是有,但因為時間太久了,確實把握不是很大,而且……會比較痛苦,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就嚐試下,這件事得你自己慎重考慮。”


    傅招娣死都不怕的人,直接點頭:“我不怕!”


    第二天,虞梨跟孫大夫就給傅招娣開始了腿部的治療。


    她的腿,必須得將所有的穴位都刺激數遍,壞骨刮掉,不能用麻藥,皮肉割開在骨頭上上藥。


    虞梨本身非常擔心傅招娣一個年輕小姑娘受不了的。


    “這裏有毛巾,你疼的難受就咬住毛巾,或者喊出來,我們可以暫時停下來。”


    她的腿,需要割上八刀,才能均勻地把藥上到骨頭上。


    傅招娣閉著眼:“好。”


    她死死地咬住毛巾,疼痛自腿部傳來,熱血流下去,疼得她頭暈目眩!


    從小開始受到的委屈一幕幕閃現到腦海裏。


    “你就是個賤蹄子!怎麽不能跟你妹妹學學!”


    “傅招娣你要不要臉,處處非要故意表現的比你妹妹好,怎麽心思這麽賤!”


    “死招娣,你妹妹摔倒是不是你害的?我打死你!”


    “這件舞蹈服漂亮,給佳音穿吧,招娣當姐姐的要讓著妹妹。”


    “你妹妹又哭了,肯定是你欺負的,我打死你這個小賤人!”


    “跪下!”


    “今天別吃飯了!”


    “滾出去站雨裏!”


    “姐姐,他們都更喜歡我哎,你會不會生氣?”


    “佳音,你姐姐太惡毒了,我不會娶她的,你放心。”


    ……


    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那一瞬間,真的覺得,死了比活著要好。


    可疼痛又傳來,渾身都發抖,傅招娣渾渾噩噩地,硬是疼昏過去,一聲不吭!


    孫大夫都驚住了:“這麽能忍疼的女同誌,我還是第一次見!”


    連著五天,傅招娣都是這樣,疼得昏過去了,再醒來。


    醒來,繼續疼著。


    終於,第五天,虞梨對她說:“你站起來試試,扶著拐杖,小心一些。”


    傅招娣緊張起來:“我,我怎麽可能站的起來?才五天,我……”


    嘴裏這樣說著,可她還是扶著拐杖,含著淚,努力地撐住自己的身體。


    那一瞬間,腳底鑽心得疼,兩腿都痛苦到令她大腦發麻!


    可她……竟然站起來了!


    站起來與虞梨對視的一瞬間,傅招娣的淚湧出來模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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