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慶州玉門郡,正值嚴冬,雖是西北荒涼之地,一場大雪過後,護國公府後宅也是一片玉樹瓊花,別有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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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壓青鬆,竹檻氣寒,窗外不遠處便是西嶺之雪萬仞山,這裏距北辰京城何止千裏,極目之處,便是望穿秋水也望不見伊人芳蹤,她可安好?她可快活?如今京城是否也是如此大雪,大雪過後紅梅初綻,陪著她賞雪烹茶,窗下對弈的,卻是何人?


    這種思念從離開京城那一刻,就開始紮根在承安心裏,那樣的思念,就如荒僻處無人照料的荒草,恣意瘋長起來,到了清江邊上,已是茫茫草野,不著邊際。


    金蟬脫殼,李代桃僵,這個計雖是早就布置好的,可使喚起來,依然令承安猶豫良久,幹係到若若,他拿不起,也放不下,可七叔那句話說的對,隻有先強大,才能兒女情長。


    如果繼續在北辰逗留,他跟宛若根本沒有可期的前景,寥落的結局,從來就不是他要的,他想給若若的,是長長久久歲歲年年的朝夕相對,因此,即使難舍依然要短暫分離,可這思念啊!卻總是朝夕既來,湧上心頭,令他無時無刻不惦念著她。


    戚忠一走進潛龍居,就看見那邊窗下負手而立的承安,不,如今該說慕容熙,這是蘭妃咽氣前說的字,南夏國名正言順的皇子,如果不是奸佞相害,戚家一族如今尚在,蘭妃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後,慕容熙也該是一國儲君,哪至於顛沛流離十數載光陰,換子易名避禍求生。


    自他出生起,這十數載戚忠都沒見過承安第二麵,可他的安危,卻是戚中生命中的頭等大事,他活著,就為了報仇,為了給小姐,為了給戚家滿門報仇,讓小主子得回本該屬於他的地位,以報戚家大恩,以全跟小姐的主仆之誼,這是大義,也是他苟活至今的目的。


    小主子很出色,應該說太出色,無論謀略,還是心計,都非常人能及,甚至,自己都看不透他的心思,他年紀不大,心思卻沉,可有一點他卻怎樣隱藏不住,那就是兒女之情。


    他對那位北辰蘇家的姑娘,這份情放的太深,深到戚忠覺得,那個北辰的蘇宛若,說不準就是小主子的劫數,青梅而生,竹馬相伴,這份情難舍難分,隻這敵國之女,何以匹配,可古往今來,這情之一字都是最最難的,參不透,解不開。


    戚忠微微一歎,承安回頭,戚忠略一擺手,嫋嫋婷婷進來一個梳著雙環髻的丫頭,年紀不過二八,翠衫茜裙,頷首而立,身段窈窕,眉眼生的甚美,膚白如玉,朱唇腮荔,眸光微閃處,嫵媚含情。


    即使承安,也不近微微怔了一下,眸中的驚豔,雖一閃即逝,戚忠還是捕捉到了,倒不禁微微鬆了口氣:“這是芙蓉,性子溫順,善歌舞,知詩書,精棋畫,服侍公子倒正合適。”


    “服侍?”承安目光劃過戚忠,戚忠忽然就有種,自己所有心思都被他看透的感覺。


    承安清淡一笑:“勞忠叔費心,隻是我自己一個人慣了,平常有小廝隨從就好,別人倒使喚不慣的”


    戚忠微一愕,還是揮揮手,讓那個女子下去了,承安開口詢道:“皇城那邊可有什麽消息?”


    戚忠點點頭:“慕容宇傷重,恐命不久矣,清江一戰,雖說勝負未分,可也算兩敗俱傷,如今咱們慶州的兵力未動,若是再戰,皇上必要用我慶州之兵,到時虎符在手,咱們即可直搗黃龍,清君側,誅奸佞,慕容宇的命拖不過正月,最遲二月初,皇上就會調我回皇城,倒是大事可成”


    說著頓了一下,遲疑的道:“另外,北辰那邊傳來消息,柳元帥之女柳彥玲,賜婚十一皇子朝趙睎,就在正月十五成大禮。”


    承安一愣,柳彥玲跟趙睎,略一想也就明白過來,如今北辰指望著柳長清,因此柳府跟著風生水起也是意料中事,隻趙睎這麽甘願娶柳彥玲,倒真有些令人意外。


    趙睎的心思,承安是最清楚不過的,從小到大,他惦記的也隻若若一個罷了,那麽霸道的皇子,對若若低聲下氣,什麽好的東西玩意兒,都巴巴的送了來,若若略笑一笑,他能歡喜好幾日,若被排揎一頓,陰沉著臉,不知道身邊哪個宮女太監就受了牽連。


    有時候,承安挺羨慕趙睎的,可以這樣正大光明去惦記著若若,不像他,明明心裏在意,還必須忍耐著,用弟弟的身份去接近她,消弭她心裏固有的戒心。


    要說承安這次回南夏來,最擔心的也是趙睎,以趙睎皇子的身份,脅迫若若嫁他,仿佛輕而易舉,尤其王家蘇家如今已大不如前,故此,戚叔告訴他這消息,倒算個大好的消息了。


    “可有蘇府的消息?”


    戚忠目光略閃了閃:“蘇王兩府,雖遠不如之前門庭若市,倒也過了這個平安年……”


    戚忠出了潛龍居,身後副將小聲道:“公爺是不想公子知道蘇姑娘與睿親王的親事嗎?”


    戚忠回身看看:“暫時瞞著公子!這樣嫁了倒好,省的將來麻煩。”


    事到如今,宛若也是這個心思了,嫁了趙琅也好,從此深宅侯門了此一生,也算平安和樂。別說她,整個蘇府乃至王家,如今都是這樣的想法,隻求平安,可惜這平安也不容易就是了。


    過了除夕,京城就鬧熱起來,一個是預備正月十五的花燈節,一個就是十一皇子大婚,如今可著北辰,誰還不知道皇上的意思,這位十一爺,那就是板上釘釘的儲君,帝位所屬,那就是將來的皇上。


    娶的雖是王妃,也就是未來的皇後,還是大功臣柳元帥之女,故此,京城上到達官貴人下到升鬥小民,都來湊這番大熱鬧。


    過了正月十三,沿長街兩側各府門前,一直到市集兩側,買賣商家簷廊棚賬,已掛起各式花燈,到了十四夜裏,已是通宵達旦燈火通明。


    街上行人也都三三兩兩多了起來,擱在往年這時候,承安,她,彥玲還有從宮裏偷跑出來的趙睎,四個人早就上街溜達瞧熱鬧去了,連著逛,逛到過了十六才消停,猜燈謎,看花燈,賞夜景,吃那些街邊的小吃食,隻是經了六年前那次綁架,總有大內侍衛緊隨其後,這麽想來趙睎說自己偷跑出來的,恐怕是皇上睜隻眼閉隻眼有意成全的,同樣的皇子,比起其他人,趙睎幾乎擁有了皇上全部父愛。


    “姑娘,若是想出去逛逛也使得,老太太說了,多讓幾個婆子跟著就是了”


    宛若卻搖搖頭:“自己去逛,愈發顯得孤清,就在這觀月上瞧瞧便可”如意指了指那邊柳府道:“姑娘瞧,柳府這幾日真熱鬧呢?”


    宛若笑了:“皇子娶親,彥玲這個王妃終是隨心如意了,論說,我是該送一份賀禮過去的”


    略想了想,宛若道:“等一會兒咱們回去,你把這些年十一爺送我的東西,都歸總在一起,讓人送進宮去,另外,把我前些日子繡的那副和合如意的繡屏送去柳府!也算我的一番心意”


    如意道:“姑娘好心,可奴婢瞧著,十一爺跟柳姑娘說不準,領不了姑娘的情呢”


    “他們領不領情,有什麽打緊,不過成全我自己的心罷了。”


    如意應了一聲,回去就開始收拾,收拾到了快二更,才收拾妥當,站起身瞧了瞧,也有珍玩玉器,價值連城的擺件,也有可愛質樸稀罕的小物件,竟是整整三大箱籠的東西,擺在當屋地上。


    如意道:“平常卻不理會,如今這一收拾,才知道十一爺真是送了姑娘不少好東西呢,倒是難為他這番心思,用的如此精致,隻可惜……”


    宛若瞥了她一眼,側頭忽看見博古架上擺著的十八銅人,指了指:“把那個也放進去還給他,如今他成親了,若娶的別人還好說,偏娶的彥玲,趙睎送我的東西,估摸她比我記得還清楚,倒是不能落下一兩樣,省的她多心。”


    “多心?”如意哼了一聲:“多心又怎樣,姑娘就要嫁給睿親王了,她便是成了十一爺的正妃,見了姑娘,也要稱呼一聲嬸嬸的,這長幼有序。”


    宛若搖頭失笑:“明兒一早就讓人送去便了,莫驚動旁人才好”


    宛若原想悄悄就把這些事了了,可這三個箱籠一送進霜雲殿,擺在趙睎麵前,那就跟三大箱子炸藥沒甚區別。


    趙睎額頭的青筋突突跳著,眼睛瞪得大大,死死盯著這三個打開的箱籠,一樣不多,一樣不少,哪怕舊年間,他送給她的謝公箋都一張不少,整整齊齊擺在最上麵,宛若這是認真要跟他分個一清二白,想著老死不相往來了。


    趙睎臉色陰沉了半天,那勃發的怒意,令一邊的小春子真有些心驚膽戰,心裏是不住念佛,求菩薩保佑,好生過了這一關才好。


    他正在哪裏叨念,趙睎忽然吩咐一聲:“你們幾個,抬著這個跟我走。”


    說完,也不理會小春子,怒氣衝衝就出了霜雲殿,小春子心裏真是七上八下,那麽忐忑,就他們家這位爺的性子若是上來,以前提一提蘇姑娘,即便有十分火氣也能熄了七八分,如今這點火的正是蘇姑娘,誰還滅的了,隻是真猜不透啊,巴巴抬著這些東西去哪兒?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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