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穿過冰梅紋窗欞間的碧色輕紗,落在房裏粉色紗帳上,光影清淺,透過粉色紗帳,可見床榻裏頭輕薄紗被拱起的小人影兒,好夢正酣。


    窗下的翹頭案上,青玉獸首香爐嫋嫋的沉水香,映著窗間浮動的花影,這個午後倍加悠閑。窗外兩個綠衣小丫頭坐在廊凳上,正對著挑線打絡子。


    頭上四角藍天,四周層層回廊屋脊,仿佛一眼望不到邊,忽見那邊廊間行來一停人,兩個小丫頭忙站起來。


    最前麵緩步行來一位貴重婦人,後麵跟著幾個體麵的婆子丫頭。到了近前,兩個小丫頭蹲身行禮:


    “太太”


    王氏掃了眼窗子,小聲詢問:


    “還沒醒?這丫頭倒是真能睡,怎的竟睡了這許久時辰?”


    外間屋守著的奶娘和兩個大丫頭春梅冬雪聽見聲響,忙掀開簾子出來行禮,王氏擺擺手,抬腳邁步進了屋裏。


    轉過隔扇的碧紗櫥走到床前,輕輕攏起紗帳,探頭一瞧不禁失笑,床上的小丫頭哪裏睡著,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了,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邊上奶娘笑道:


    “原來姑娘醒了,我還道聽著沒動靜,不敢擅自驚擾呢”


    說著便要上前來服侍,王氏揮手遣開她:


    “我來就好”


    把小丫頭從被褥間抱起來,丫頭打了溫水攪了帕子,王氏剛接過就被懷裏的小丫頭拽了過去:


    “我自己洗臉”


    聲音嬌嫩清脆,甚為悅耳。


    王氏撲哧一聲笑了,點點她的額角,寵溺的道:


    “鬼丫頭!”


    宛若心裏不禁翻了個白眼,這話聽著灝。∠胱約閡桓魷執耍艿秸飫鎰案魴19尤菀茁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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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若醒來就成了這家的二姑娘,為啥稱呼二姑娘,很久以後宛若才搞明白,因為她是蘇家第二個女兒,所以稱呼二姑娘,前麵還有一個隔母的庶姐。


    她去年穿來的時候,這個身體才六歲,今年七歲,據說是不小心掉到園中的池塘裏,差點淹死,可是看她娘那意思,不像巧合。


    因為她後來神智清楚了,聽小丫頭們私下裏偷偷議論,她昏過去的那三天,姨娘和那位庶姐整整在她娘院子外頭的青石板地上跪了三天,她要是一命嗚呼了,估計那娘倆也活不成的。


    宛若費了些日子才搞清楚,這裏是冀州,她爹是冀州知府,對於冀州這個名字,宛若覺得像現代的河北,而且從氣候到院子裏長的花木看,也很一致。


    朝代是宛若聽都沒聽說的北辰國,她娘是明媒正娶的大太太,下麵他爹還娶了三個小老婆,那位大姑娘就是二姨娘生的,比宛若大三歲,今年十歲叫宛如,還有一個弟弟,也是二姨娘所出,如今卻養在娘親王氏膝下,名喚承安。


    王氏是她親生娘親,說真的,第一眼看見的時候,宛若真有點怵,一看就是個厲害女人,說不上多美,但眉眼上挑,頗有氣勢。


    不過,顯然她娘不很受她爹待見,她娘的院子,就在她的小院旁邊,每天晨起,她都要過去請安,這麽一年多了,才見過她爹寥寥幾次。


    聽丫頭們私下說,二姨娘最受寵,說實話,宛若覺得挺可悲,不過這就是古代女人生存的常態,誰也無力改變。


    二姨娘的確生得好,柳眉杏眼,天然帶著一股子嫵媚風韻,估計男人都喜歡,宛若的姐姐和她長得很像,小小年紀就是小美女。


    宛若對自己這副身體也挺滿意的,雖然不如宛若漂亮,可秀秀氣氣幹幹淨淨,她覺得在古代太美了也不是啥好事。


    王氏接過丫頭手裏的杯子送到女兒嘴邊上,宛若就著娘親的手喝了一口,簌簌口,吐在旁邊丫頭端過來的小銅盆裏。


    王氏給女兒整理整理衣裳,見齊整了,便抱到窗下的玫瑰椅上坐下,接過奶娘遞過來的牛角梳給她梳頭發。女兒的頭發又細又軟,滑順黝黑,抓在手裏仿佛一匹上好的錦緞。


    宛若透過銅鏡端詳了一會兒娘親的臉色,就知道娘親有心事了,要說她娘別看外頭看上去厲害,其實心思挺重的。


    來了一年多,宛若也知道她娘親愁的什麽,她在花園裏玩的時候,偷偷聽見兩個婆子說,她爹要把二姨娘收成二房,為了這事,和她娘打了幾次饑荒。


    宛若是不懂這些,但是王氏對她實在好,久了,她也真把王氏當成親娘一樣看待了,這時候見娘親又愁上了,遂轉過小身子,抬起小手撫開娘親眉間的皺褶,奶聲奶氣的道:


    娘親,是宛若淘氣惹娘親生氣了嗎?我保證,從今天起,認真跟著奶娘學繡花,不再氣走教琴的師傅,也不再去偷偷溜到花園的水池邊上玩,真的,我保證“


    仿佛怕王氏不相信她,舉起小手握拳,樣子可愛至極。王氏頓覺滿腹的煩心事散了個七七八八。


    這個女兒她生的辛苦,當初嫁給蘇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蘇澈不樂意,她也有委屈。二姨娘是蘇澈的姨表妹,過了門,王氏才知道,蘇澈真心想娶的是這個表妹,因此對她頗有怨言。


    多虧了她王家是風頭正健的仕宦家族,不然王氏相信,今天在這個宅門裏,她不定被欺負成什麽樣兒呢?


    王氏性子好強,可偏生遇上蘇澈這麽個丈夫,夫妻恩愛就不要奢望了,可是即便如此,王氏也決不能讓周映雪那女人爬到她頭上去。


    那女人專會表麵一套,背地裏一套,在丈夫蘇澈眼前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心思卻十分歹毒,當初她懷宛若的時候,她讓人在她的藥裏加料,不是她發現的早,說不得就是一屍兩命,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還有她哪個女兒,去年親手把宛若推進園子裏的池塘,幸虧有個自己身邊的丫頭遠遠瞧見了,招呼人救了上來,不然宛若的小命早就沒了。


    就是如此,那歹毒的母女她不過在院子外頭跪了三天,蘇澈就心疼了,說宛若畢竟沒事,就算了吧,說的多輕巧,沒事,如果有事不就晚了,蘇澈這心偏的令人心寒。真打量她好欺負呢?王氏清楚周映雪按的什麽心思,想如願上位卻也沒那麽容易。


    去年出了宛若這件事後,王氏就和丈夫說把周映雪的兒子承安,挪到自己膝下教養,為此,真是大鬧了一場,最終丈夫妥協。


    王氏知道,丈夫妥協的不是她,而是她背後的王家一族。王氏把承安放到身邊,果然周映雪安分了很多。


    王氏不想這麽算計,可是不算計,在這宅子裏就生存不下去,說起來酸澀無比,好在女兒聰明伶俐,自從去年落水大病一場後,變得懂事很多,令王氏頗為欣慰。


    這時候見她為了哄自己做出的小模樣,遂抱著她香了一口:


    “我家宛若可是答應娘親了,以後再淘氣可不成的……”


    娘倆個逗了會兒樂子,王氏身邊的管事孫婆子匆匆進來道:


    “前麵剛頭傳了話過來,說今兒晚上老爺在太太房裏用飯”


    王氏目光微閃,淡淡的應了聲:


    “知道了,你去讓小廚房掂量幾個老爺愛吃的菜吧,把年上舅爺從京裏捎過來的好酒,尋出一壇子出來”


    “吩咐完了,低頭看看女兒,從妝匣子裏撥了撥,找出兩串晶瑩的瑪瑙串珠,給宛若圍在頭上的丫髻上,紅色清透的瑪瑙珠子,映著雪白的小臉,甚是清透好看:


    “春梅,把姑娘這些日子寫的大字撿上幾篇好的,拿過去給老爺瞧瞧”


    宛若不禁暗歎,她娘親其實挺可憐的,做一切事情,都是為了博得那個男人的歡心,保住自己的地位。


    宛若對於她爹,實在沒什麽感覺,隻見過幾次,而且每次都匆匆的,她爹根本連看她一眼都仿佛不大情願。


    她清楚的知道,她爹不怎麽喜歡她,從來都沒抱過她,僅有見過的三次,每次都是為了承安過來的。


    她爹重男輕女思想已經到了變態的程度,不過,宛若覺得那位大姑娘比她強些,自己遭受的冷遇,估計是因為她爹不待見她娘,連帶的也就不喜歡她了,恨屋及烏,雖然達不到恨的程度,但是她爹對娘真是一點也不喜歡。


    每次都是明顯的應付,或者還有厭煩,她娘看著厲害其實也挺能忍的,要是她的話,立馬離婚,當然,這不過想想,在這裏,估計死也不可能。總之,她爹和她娘就是一對不折不扣的怨偶。


    “宛若,一會兒你爹來了,多對你爹笑笑,和她說說話,知道嗎?娘爭取讓你爹答應給你請一個教書的先生來”


    宛若不禁有些感動,她娘做的一切也是為了她,這個朝代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她那個八股封建的爹是最忠實的擁護者,認為女孩子做做女紅,學學琴就足夠了,讀書完全沒必要了,所以她庶姐今年十歲了,也不認識幾個字。


    她是認識,可是讓她用軟趴趴的毛筆寫出來,也是鬼畫符一樣,好在她娘出身仕宦,雖說讀的書也不是很多,卻可以教她些入門的東西,可畢竟沒有老師教的好,所以至今宛若的字也寫的歪歪扭扭不成樣子。


    宛若自己當然也想念書,最起碼識字以後,想看書也不是很惹眼了,現在她連字都沒認識幾個,捧著本書看,豈不詭異。


    宛若想著她娘為了她如此曲意迎合,遂乖巧的點點頭:


    “娘親安心,這次宛若一定哄爹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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