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束很大方的將畫轉送到我手中。


    這絕對是一張精緻的人物畫,畫以群山為襯、芳糙為憑,畫中之人側坐於滿地嬌嬈的紅艷花叢中,長愈足踝的絲緞般長發如絲似錦,柔柔款款的竟鋪了滿身滿地!赤裸的雪白足踝在黑髮間若隱若現,玉雕似的十足精巧,一串綴了點點晶燦珠玉的足鏈更加為畫中麗人的完美加了分!


    風正起,撩起長發漫天飄灑,簇錦般鋪了滿地的紅艷花朵,艷美中帶著說不出的妖異,襯得畫中人越發的矜貴與神秘。側了半邊的絕色麗容似幻似真,隱隱竟透著如蘭似麝的矜貴雅致。如果畫中人是蘭,那麽就定是一株名符其實的空穀幽蘭!那般出塵、那般清雅,那般萬種風情……一段蘭香竟也若有似無的透紙而出。不,那不是蘭香,而是酷似於蘭的神秘氣韻——如果是真人,那我必須得承認,從沒有哪個人,能有如此人這般適合“蘭”這個詞了吧!擱在人世間,這真正的是一個天香國色、絕絕對對的一隻高檔尤物呀!


    隻是……越看就越覺得奇怪,怎麽覺得畫中之人似曾相識咧?


    “無束……我是不是見過她?”我左思右想,越來越肯定我一定見過畫中之人。可是……沒理由會忘了她是誰呀!這般絕色之容,我要是見過了,絕對不可能會忘了才對!她是誰?無束的真命天女嗎?


    “他像你。”無束很肯定的給出答案。言外之意,就是我覺得似曾相識的原因在於每天攬鏡自照時我必然能從鏡中瞧到的那一個人……


    “開……開玩笑!怎麽可能!我哪有可能美成這幅德行?!”畫中人根本像仙女下凡了好不好?真要有人比得上,大概也就隻有無束一人了!我要是有這種“仙氣”……剛剛也不會差點就過不來了嘛!


    “他與你至少有七分神似。”無束不為所動。


    “不對,無束。我是男的,她是女的,我和她,不像!”怎麽可能會像呢?看看她那渾然天成的清雅神韻、那如出穀幽蘭的絕佳氣質、那般柔美款擺的三千青絲……怎麽看怎麽都是絕代美女一個嘛!讓我再從頭話一遍都不可能有畫中人這般渾然天成的仙氣,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的好不好!


    “不……他便是我師父欽慕之人。”無束言簡意賅的糾正,令我啞口無言了!


    的確,前些天才挖來的江湖傳聞中,的確有提到極夜星魂前輩正是因為愛上了一個男人而被放逐天際的……所以說,畫中的這個尤物……其實、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嗎?!——老天爺!你在開什麽玩笑啊!


    “無束,畫中人是誰?他去了哪兒?”忽然就想問問這個據說與我有那麽幾分酷似的尤物——雖然我實在不敢承認——的確切去向,我總覺得有種大難即將臨頭的感覺。這個人究竟是誰?這般神韻、這樣的氣質……


    “不知。每年,師父出穀就隻為了見他一麵,而我從不曾相隨。”


    是了,聽說極夜星魂的戀愛之路並不順,一生鬱鬱,連心愛之人也不能相廝相守……


    “你剛剛一直在看著畫……莫非你也喜歡畫中之人嗎?”雖然有些卑鄙,但我還是抱著這最後一絲希望,我期待無束對我的特別來自於對這畫中人的移情作用。那麽適才他一直望著畫中人沉思的舉止就有了確切的解答了……


    “不……適才,你沒來時,我隻是希望他是你,這樣我才能問:你是否還在氣著我……”無束的回答……相當肯定的否認答案,令我實在不知該鬆口氣好還是大嘆一聲為妙!


    “……”張大了嘴,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於是想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話,“我好像從未見無束將此畫帶在身邊過哦……”小心翼翼的收起畫,我壓下心頭泛起的怪異感覺,試圖輕鬆的進行閑話家常。


    “我一直放在身邊,隻是你沒注意。”他回答,直視著我的眼中有著流光湧動,仿佛在暗暗指責我從未曾對他多做一分留意的薄情寡義。


    一句話又將我堵住了!真是自找死路呀我!——汗顏的別開視線,沒錯!之前我的確是從未仔細注意過無束的行囊……那是因為,無論如何,我都不曾料想過我會和無束走上這麽危險的一點的好不好啦?!


    “隱,究竟什麽才叫真心相戀?師父對畫中人如此,你對測之如此,但什麽才叫真心?”他問,很認真、很虔誠的想要從我這兒找到答案。他的迷惑與不解,令我實在很難給出定論。說了,無束就能全盤了解嗎?


    “師父曾說,當一個人願意為另一個人付出性命之時,說明他對那個人有情有愛。”得不到我的答案,他於是引用恩師的教導。不過明顯的隻懂其表,不解其意。


    “基本上,這也算是愛情的一種表現啦。”我點頭以示同意,雖然以命易命不見得是我所十分欣賞的愛情表達方式,但誰知道到時我會不會也會這麽做咧?!要知道,“愛情”這個東西,有時真的很奇妙!


    “是嗎?可是我娘並不愛我爹,甚至是怕他的,怕到不惜自殘!因為他總是強迫她、傷害她,可最終,我娘還是為我爹送了命……”


    這是第一次,無束提到他的父母,怎麽?難道無束並非一無所有的孤兒嗎?聽起來,這似乎也是個問題家庭……


    “我娘……是我爹一母同胞的親妹……在我七歲那年,她就在我的麵前,慘死在我爹的劍下——因為我爹要成為白道大俠,他不能容許家醜外揚。”


    我的天!這……這是亂倫!……好吧,這沒什麽!愛情來了,又有誰管得了這些?但如果有一方是被迫的呢?還、還是近親相jian哎……這麽說來,無束其實是近親結婚相jian之下的私生子嗎?——怎麽可能?!親兄妹竟然能生出這麽正常(雖然冷得有些徹底)、這麽絕美——竟然沒有近親結婚通常會有的所謂的怪胎、死胎現在出現,也沒有變成所謂的白癡兒童,更沒有所謂的缺胳膊斷腿、打娘胎就帶出一身雜七雜八的破毛病來?!無束真沒搞錯他爹娘的真實身份嗎?


    還是,曾經聽到過的那個謬論其實竟是真的嗎?我記得上大學時,有一次曾聽一個教授吹過這麽一句:“大凡近親結婚所產下的小孩,若非天生的廢物,就必然是個艷寇群芳的絕對尤物!”當時隻道是放p,唏裏嘩啦的斥笑一通,誰也沒當真。哪知……這竟是真的?可是……無束被破了相的臉……


    忽然冷汗狂飆,如果他的父親當真喪心病狂的連親妹也敢jian汙,又可以因為功名利實祿而不惜親手殺了她的話,那親眼目睹那麽殘忍一幕的無束,焉有被放過一命的幸運?他臉上的傷……他那臨近心口處差點致命的痕……其實,也是他父親的傑作嗎?!


    “無束,你臉上的傷……”我突然不知該怎麽接下去問,喉頭被氣哽住了,隻覺得心好痛!


    他抬手撫著頰上的傷痕,依舊平靜無波的給出證實:“是我爹劃下的,胸口的那一劍也是……他要殺我,因為他說我長大了會妖媚惑眾,所以他要大義滅親。可是我沒死成,被恰巧出穀的師父撿回雷穀救了回來。”


    我的心瞬間擰得發疼,幾乎……連起碼的呼吸都無法接繼……完蛋了!我好想哭!無怪乎他說他討厭強迫別人,無怪乎他如此冷心冷情,隻怕任是誰都不可能在親眼目睹了親娘死在親爹之手而自己又慘遭生父滅口之後還能天真得起來的!他的平靜,他的無波無緒,要融合了多少的絕望才能堆砌而成今日的他?


    默默的,我挨過去,伸手捧住他絕美的臉。心底汩汩流動的液體是什麽?我想那也許是淚,為無束而流的淚吧?他冰冷、他無情、他從不外露情緒,那是因為哀莫大於心死!可是我會憐他、惜他!為他痛為他苦!心痛他的身世、憐惜他的性情。他哭不出來嗎??那麽,我為他流淚,可以嗎?


    他的臉被我的雙手捧著微微向上仰著,纖長的頸流露出完美的弧度,可是他並不自知。冰冷晶璨的眸中,有著一抹單純的疑惑。他也許根本猜不透我究竟打算做什麽,突然就覺得他冷得好可愛!我於是特意綻開壞壞的笑,眼眶中雖還積了不小心溢出的淚,卻是真正開心的將唇壓下,輕輕的、虔誠的,我吻上他的額、他的眼瞼、他頰側的痕,最後吻住他的唇,輕輕的吻去他的困惑……


    無束,你不會知道,我其實有多麽的為你慶幸!雖然你的出生未必是受歡迎的,但他並未成了不倫之下的癡兒,也沒有殘破的身體來用一世痛苦自己的不幸!雖然你的父親簡直與禽獸無異,但幸好,你還是活了下來!所以,請不要再為過去傷懷,你現在有我!我可以為你笑、為你哭,你的情緒就由我來承擔,從此心後,我來代替你的師父,憐你、惜你、再不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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