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大亮,有層蒙蒙的灰色罩著,就像雨前的陰霾,透著一股沉沉的壓抑的氣氛。


    二門前已經熱鬧開了,沈老夫人穿戴正齊地立在場中,沈老伯爺正被人抬著安置在鋪了厚厚軟墊的馬車裏。


    大房、二房的人都在張羅著上車,也就三房父子幾個孤零零地站在一旁看著,美其名曰是來相送的,不過看向其他人的眼神難免透著一點羨慕嫉妒,誰叫整個伯府裏就三房的人沒有官身的,往年裏看著家裏人進宮拜年也就是了,隻是今年情況要更特殊一些。


    “好了,收拾好了沒,收拾好了就出發!”沈老夫人中氣十足地喝了那麽一嗓子,眼神卻是止不住地往四房那處飄去,也就四房來得最晚,看著這一個公主一個孕婦的,不知道怎麽的她心裏就來氣,冷哼一聲後轉身便上了馬車。


    沈瑾妍才沒管沈老夫人怎麽作呢,小心翼翼地扶了楊氏上馬車,又叮囑她娘,“注意著些別顛著別碰著,您眼下是雙身子可比不得去年那陣……”


    去年其實沈瑾妍他們一家子並沒有進皇城裏給陛下和宮裏貴人拜年,一是因著沈崇昭是回京述職,二是這官職還沒定下來不妥當,所以四房一家子就在家裏窩著唄。


    但今年一切都不同了。


    先是沈崇昭的官位穩定,連沈瑾懷都在禁衛軍裏領了帶刀侍衛的頭銜,加之楊氏也領了誥命,又有沈瑾懷從縣主晉了公主的位份,四房可以說是熱熱鬧鬧的,也就況幼清與沈瑾姝不去,不過也是親自來送了的。


    “你今日精神也看著不好呢,一會兒完了回去多睡會兒。”楊氏點了點頭又拍了拍沈瑾妍的手。


    眼下沈瑾妍暫時也退了燒,就是這精神看著還是有些不好,不過昨晚是大年三十大家都沒怎麽休息好,這也能夠理解。


    馬車骨碌碌地動了起來,沈瑾妍就靠在紫鴛肩膀上小寐,有一搭沒一搭地與楊氏聊著天。


    “你嫂子剛才也送你哥上馬車來著,他又有傷,和你爹爹一樣不好騎馬,今日咱們府裏的車隊可就多了。”楊氏倒是興奮得很,能夠進宮給貴人娘娘們拜年那也是別人求不來的殊榮,雖然這個年要特別一些,但大家也都希望來點吉利和討喜的東西沖沖宮裏壓抑的血腥和晦氣。


    “今日肯定人多……”沈瑾妍喃喃地念了一句,眼睛都沒增。


    隻怕從前都不怎麽進宮的人,隻要眼下不是躺在床榻上進氣多出氣少的,恐怕爬都要爬著進宮去,萬一皇帝陛下心血來潮給點了個卯卻發現人沒到,那就合該等著倒黴吧。


    “唐煜和陳素他們是什麽時候走的啊,我都沒留意。”楊氏也眯著眼靠在了張媽媽身上,她昨晚是顧著照顧沈崇昭去了,也就留了兩個未來女婿小住一下,想著這天亮了就要趕著走,這一來一回地也奔波不是,再說都不是壞人。


    對於昨晚唐煜說要請皇帝陛下賜婚這件事情楊氏還是比較滿意的,也許敬國公府真有什麽她不了解的齟齬在裏麵,但對唐煜這個未來準女婿她還是滿意的,就算將來不靠著國公府,他們小夫妻倆定也能混得風生水起。


    “天不亮就走了,我也沒留意,姐姐讓我回去睡覺呢。”沈瑾妍又應付了一句,半增著眼看向楊氏,見她娘仍然是一副歡喜的模樣顯然沒想那麽多,她也就放心了。


    唐煜與陳素就算留下來也不能幹什麽,再說那麽多人看著呢,就算沈老夫人他們知道了怕也是不敢過問的吧,畢竟那可是能直達天聽的唐煜啊,平日裏誰能經常見到皇帝陛下,也就隻有他那麽牛逼了。


    “知道了,一會兒進了宮裏多聽少說,你位份管在哪裏不說不做什麽也沒人會說你的。”楊氏又叮囑了沈瑾妍一句,雖然她也覺得女兒這個公主的位份來得來容易了些,但心裏不踏實倒是真的。


    對楊氏的各種叮囑沈瑾妍都一一應下,在半昏睡的狀態下坐著馬車一路駛進了宮門,等換了軟轎後又向著綿延的後宮殿堂而去。


    正文 第【324】章拜年(2)


    巍峨的宮牆在晨曦的露白中漸漸顯出了它猙獰與偉岸,就像一個矛盾的綜合體,既是眾人嚮往的權力高台,卻又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禁苑,在這裏埋葬了多少年青的夢想,堆積過多少累累的白骨,沒有人知道。


    太後早已經過世,如今深宮裏最尊崇的女人是孝仁皇後,可這位皇後娘娘向來深居簡出,同樣的她也沒有自己的孩子,連女兒都沒有,自己一人獨居在幹寧宮裏。


    沈瑾妍與楊氏到來時,幹寧宮裏裏外外地站了滿滿當當的人。


    孫氏與謝氏倒是扶著沈老夫人走在前麵,後麵跟著沈家的大少奶奶嚴氏。


    “娘,您慢些,當心台階!”有宮女來引路,沈瑾妍卻不放心還是自己扶住了楊氏,深宮禁苑裏她不熟悉,不過還是凡事小心得好。


    “公主殿下,皇後娘娘想要見您。”有宮女前來回稟,這倒讓沈瑾妍有些奇怪了,孝仁皇後她連見都沒有見過,怎麽會想要見她?


    可孝仁皇後召見沈瑾妍又不敢不去,隻能將楊氏託付給孫氏與謝氏看顧著,這才跟著宮女往殿後而去。


    一路走來都有人指指點點,對於這些誥命女眷來說沈瑾妍的確是個生麵孔,又見她與嘉義伯府沈家的人在一處,都不免開始猜測起了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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