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一家占了兩百多畝地, 其中過半都是上好的水田,甚至聽說他們家還中了仙人才能吃的東西。


    “啊?”


    “咣!咣!各家各戶都出來趕野豬啦!”沒等孫氏再問, 就聽外頭又有鑼響了。


    “這、這聽著不是裏正嗎?”老太太有點害怕,但是她兒子她知道,頂熱心的一個人, 如今卻縮頭在家裏,那野豬怕真是好大的一群了。孫氏一把拽住了兒子,“咱不去!”


    幫忙歸幫忙,但不值當的把命搭進去。況且裏正那人品吧……他兒子真有個好歹的,怕到頭來也是不聞不問的。


    “嗯!娘,咱不去。”


    “來幫忙的,族裏出四擔大米!!!”


    有人貪那四擔大米,出去了,可沒多久咣咣咣敲鑼的聲音又來了,這次吆喝的變成了:“族裏每家出四擔大米!”


    “河啊,把門再頂上點。”孫氏和薛河之前一直豎著耳朵聽動靜,一通這話,孫氏臉上明擺著都是怒意——原來剛前頭族長的意思是無論出去多少人都四擔大米啊?


    老百姓不知道什麽叫“文字遊戲”,但知道裏正那話是糊弄人,耍著人玩。那原本還有些動搖的心思立刻堅定了。堅定的不去!


    這一折騰就折騰到了天黑,聽外頭貌似是裏正家裏的人大聲的咒罵。不多時又聽鑼響了,這回敲鑼的卻是裏正的大兒子了:“都去祠堂!都去祠堂!族長有事!”


    孫氏這才讓兒子把門打開,由薛河攙扶著,母子倆朝祠堂去了。


    薛昌金的長子敲鑼的時候,趙大石剛從山上下來,他是扛著一副擔子上去的,結果下來的時候就變成挑擔了,那裏頭沉甸甸的都是兔子、野雞,兩隻野豬的小豬仔,還有山菌、樹耳等物。


    其中過半的野物還是活的,讓趙大石拴了腿,等明天帶到城裏去賣。


    趙大石與薛二商量好了,賣得的東西他們得三成,薛二得七成。趙大石原本的意思是自己隻要一成就夠了,畢竟他就是個挑夫,進了山,肉蛋不但嗷狩獵,還要注意他的安全,受的累可不少。


    薛二原本想是兩家五五分,但趙大石這麽一說,他看看又是一身髒土的肉蛋,摸摸這大黑狗的狗頭,才不堅持五五了,隻是九成卻也太多,兩人彼此謙讓了半天,才定了七三。


    這邊剛定下,那頭就敲鑼了。那些獵物便放在趙大石家,由肉蛋看著,三個人向祠堂走去。


    到了祠堂,女人們,包括偌大年紀瞎了眼睛的孫氏在內,都不能進門,隻能在外頭站著。當然,男人們進去了,也隻有一些“德高望重”的族人,才能有坐的。薛二和趙大石都不在此列,兩人進去了,便站在最末尾。薛河年輕也站得靠後,便和趙大石一左一右攙扶著薛二。


    看著人來的差不多了,族長薛大杵著拐棍站起來了:“我薛家村向來是政通人和、夜不閉戶、近鄰和睦之地,但今日有野豬下山禍害祭田,竟然無人出手幫忙,各家關門閉戶,實在是我薛家村之恥!”


    薛二和趙大石,一個在家裏歇著,一個上了山,兩人住的地方距離村子的中心又遠,這時候聽得一頭霧水。薛河雖然知道怎麽回事,可也奇怪,後來不是有人出去了嗎?怎麽說沒人?


    “族長!裏正!救救我當家的啊!”外頭突然傳來婦人的大聲嚎啕。


    薛大一皺眉:“祖宗祠堂!何等肅穆之地!竟然有女子跑來喧鬧,趕出去!”


    外頭鬧騰了一會,聲音剛低下去,眾人把腦袋從門口轉向薛大,就聽外頭一聲悽厲的慘叫:“薛大!你不得好死——!”


    “成何體統?”薛大跺著拐杖正咒罵著,他孫子慌慌張張跑進來了:“爺!爺爺!不好了!七哥家的婆娘撞死在門口了!”


    轟的一聲,祠堂裏的人都跑出去了。


    果然便見一個婦人倒在門口的石獅子邊上,腦漿迸裂,因為天有些暗了,從她腦袋裏流出來的血在人們眼裏看的都是漆黑漆黑的,在地上擴散開……


    “這怎麽回事啊?”趙大石和薛二現在總算有空問了,可薛河也隻知道一點點,一樣迷糊著呢。


    不過,有人清楚:“這是薛大豆家的,也是該著了。”


    薛大豆,自然不是薛大孫子的親哥哥,按照族裏的排行,他在那一輩人裏行七。薛大豆輩分低,可是年歲比趙大石還年長點。這個人在村子裏的風評也不是太好,因為他總幹些缺德的事,真說起來,他比薛金福五兄弟還遭人恨呢,可是沒人敢說他。因為他幹的事情啊……


    比如六年前,村子裏薛昌金的弟弟薛昌隆,他老婆要和離,因為薛昌隆打人太過。村子裏夫妻之間馬勺碰鍋蓋,打架那是常有的事情,鬧急了漢子扇婆娘,婆娘懟漢子的事情,常有。可薛昌隆這個人,村裏人都覺得他打人太厲害了,一個月的新媳婦,就被他打得斷了胳膊、鼻青臉腫,那眼睛都腫得看不見了,可就這樣還得給他洗衣服。


    凡人的女性沒有修士的女性地位那麽高,可也沒低到那麽被人作踐的地步。可沒想到這女子剛鬧出來和離,族長薛大就開祠堂了,說家醜可到了這地步也不能悶聲了,說著新媳婦偷人,偷人的對象呢,就是薛大豆……後來薛大豆挨了十板子,那新媳婦被活活燒死了。


    當時也不是沒人提出異議,可是薛大豆一口咬定了跟這女子私通,還連女子身上的一些私密的記號也說得一清二楚,這真是沒辦法了。


    百姓淳樸,當時就以為這女子真的與薛大豆私通了。還有人私下裏說,怪不得薛昌隆日日打她呢?活該,不守婦道。薛大豆還能留在村子裏,也是裏正家仁義了。


    當年那女子的家裏也找來過,可是村民幫理不幫親,把那一家都給罵走了。後來聽說,那一家遠遠的搬走了,畢竟留在這已經名聲壞掉了,家裏的兒女嫁娶都困難的很,出門行走總是被人戳脊梁骨,吐唾沫。除了走,沒有第二條路了。


    可過了半年多,薛大豆突然拿出銀子來置辦了十畝水田,且這水田還都是村子裏頂好的田。這情況可就……讓人嗬嗬了啊。


    ——薛昌隆後來又娶了兩次老婆,第二個姑娘嫁過來八個多月就病死了。第三個妻子根本就不是嫁來的,是買來的,這姑娘來來去去也已經病了好幾回了。


    薛大豆死了,不知道多少家裏有姑娘,妹子的人家暗道一聲“該的!”。可他這老婆一頭撞死,到是讓人有些唏噓。


    “造孽啊,他家還有兩個娃娃,這可要讓那兩個娃娃怎麽活啊。”


    “薛大豆怎麽了?”


    “還不是昨天,裏正要人出去趕野豬,薛大豆貪那五擔糧食,便去了。誰知道被野豬一下子頂在肚子上了,破了兩個洞,說是昨夜裏抬回去的時候就已經不行了。”


    “這……那裏正如何說的?”


    “裏正送了一口袋米過去,還囑咐薛大豆家的好好教養孩子,有什麽事跟族裏說。”這插嘴的哪是住在薛大豆家旁邊的一個婆子,她這聲音裏明擺著是嘲諷。


    “一口袋米啊?”


    村民議論紛紛,看著薛大一家的眼神,都透露著不滿。隻是薛大為族長,薛昌金為裏正,這一家幾十年的積威,村民實在是不敢多說什麽。


    “大石,十七郎,你倆來將這人抬回家去,將他們夫妻好好安葬了便罷了。”薛大聽著村民議論,臉色絲毫不變,反而露出些悲切來。這就比他臉色鐵青的兒子,有城府多了。


    那十七郎憨厚得很:“哎!”了一嗓子,就要去搬人。


    第186章


    “族長, 料理後事的銀錢哪裏來?”趙大石因為是外姓, 在村裏一向也是蔫頭耷腦的,可往常吃點虧也就算了,薛大豆這一家可是大石。他們倆的喪屍, 還有他們家裏的那兩個孩子,那可怎麽辦?


    他這一說話,那憨厚的十七郎也站住了:“對啊, 族長,一副棺材少說也要三吊錢呢。”


    薛昌金臉色頓時由青變黑:“自有族裏出錢, 難不成是還會欠了你們銀錢嗎?”


    趙大石憨厚一笑,把大手伸過去了。薛昌金說來說去,不還是沒有提要給他們錢嗎?況且這所謂的“族裏出錢”……嗬嗬!


    薛家村的水渠便是族裏出錢, 確實讓族長家的地,與村子裏的祭田越發的好了。可修水渠花費的錢糧,卻都分攤到了村民的頭上。便說趙大石家的田地,離著水渠八丈遠們,便是連水汽都蹭不上, 卻也加了三成的稅。


    而祭田的收入, 按理說是養活族裏的鰥寡孤獨, 可這麽多年來,也沒聽說村子裏的老人和寡婦得了什麽好處了。到是祭田收穫的時候, 那一袋袋的稻米和小麥,眼看著都進了族長家裏。


    薛大家:“老二!去取六吊錢來!”


    “族長,不是我們貪這幾個錢財, 但這給人料理後事,隻有兩幅棺材可是不成。且大豆家還有兩個娃娃呢,那可是要如何?”


    “那兩個娃娃便送到城裏育幼院去好了,若運氣好,還能有仙人給他們講學,若不是孤兒不得進,我都想將自己的孫兒送進去。我知道大石是實誠人,不會做貪人家下葬銀子的事兒,可是這幾年年景太好,糧食賣不上價錢,宗族裏也是沒有餘錢。其餘的,各位都是街坊四鄰的,能湊一把是一把。”


    “……”村人們都看著薛大,他們憨厚老實,可他們不傻。可是……他們也懦弱並且奉行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觀念,且畏懼宗族的力量,憤怒隻是在他們的眼睛中一閃而過,就再沒有旁的動靜了。


    楚遠嵐蹲在邊上,這就是標準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甚至若是有人站出來質疑薛大,這些人反而還會與薛大站在一處,維護這個老混蛋的地位與權力——這就是一群可憐、善良,但又愚昧的尋常人。


    趙大石這回沒說什麽,拿了錢跟著十七郎抬著薛大豆婆娘的屍首走了。


    薛二卻與楚遠嵐依舊在這聽著,原來薛大召集眾人來,也是為了野豬禍害了田地的事情。他不但要薛家村每戶都出一個壯勞力給他家的田補種秧苗,還說要祭田裏的收成是必然不成了,可是他們薛家村還得向上交糧納稅,得養活村子裏的鰥寡孤獨,這些都要錢,所以今年大家的租子還要再升一成。


    薛家村的租子,從來隻見升不見降的。


    可是這幾年加來加去,租稅已經到了七成,再加一成,八成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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