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沒見他啊。”


    “啊?可、可我們家大石就是跟著二爺家的肉蛋走的啊!”趙嬸子慌了,身子搖晃一下,險些沒跌倒。


    “跟著肉蛋出去的?”


    “二爺!二爺!”


    “大石!”趙嬸子聽出這外頭叫喚的是趙大石,趕緊跑了出去,結果就看趙大石左手拎著兩隻雞,右手拎著兩隻兔子,之前他拿出去的籃子也跨在肩膀上,能看見裏頭不是空的。


    “你這是……”趙嬸子高興歸高興,可他知道自家男人沒那個打獵的本事啊。


    “噓!”趙大石對自家婆娘使了個臉色,當先進屋了,趙嬸子跟在趙大石後頭,忍不住看狗蛋那條大黑狗。


    “二爺,您家的肉蛋可真是厲害,我跟著他進了林子,一晃眼,他就不見了蹤影。初時我還嚇得要命,誰知道這傢夥一閃眼就竄出來了,嘴裏還次次都不落空的。最後還帶我尋到了這許多的樹耳!”


    樹耳就是木耳,邊看修真世界大多數靈果都能養殖,可是菌類的養殖卻落在了後頭。蘑菇、木耳之類的,隻有野生的,所以這東西的價錢也是不低的。


    且這年月的老林子危險得很,薛家村也算是人丁新旺的村子了,但每隔兩三年,總也會有孩子被野物傷了的事情發生。狼、豺、豹子、老虎、野豬、熊,都是很常見的猛獸。若入了林子,最危險的卻還不是這些猛獸,而是毒蛇和毒蟲。經驗老道的獵人,都有被小蟲子蜇了一口便喪命的事情。


    所以,這趙大石跟著楚遠嵐進林子,也算是傻大膽了。


    “這……”薛二不能這時候訓斥肉蛋不逃走,隻能跟著傻笑。偏偏帶著人出去,泄露特異之處。畢竟人家趙大石夫婦倆也是好心人,對他多有照顧。


    趙大石把東西都放下便要走,薛二拿了一隻兔子一隻野雞推送了半天,兩人才收下。


    看著一地的吃食,薛二一巴掌拍在楚遠嵐的狗頭上:“當初我便是取錯了名字,你那裏是肉蛋!分明是個傻蛋!讓你走,你如何不走。”


    “哈~哈~哈~”楚遠嵐吐舌頭,一臉無辜狀。


    薛二嘆一聲,拿起來了剩下的一隻兔子和一隻野雞,一邊朝灶房裏走,一邊嘀咕:“那趙大石兩口子確實是憨厚人,他倆也便算了,切不可在其他人麵前再漏了你的……你又去作甚?”


    楚遠嵐轉頭回屋,把剩下的大半截土洞參叼回來了“汪!”


    老頭雖然是被救回來了,可身子還虛著呢,將這參都吃了才好。薛二拿著那被狗啃過的參,知道就是這看起來爛糟糟的東西救了自己性命。依稀記得,當時吃了一點?


    薛二頭頭一反應便是是否能拿去賣錢,畢竟是窮苦人,可是又一想便作罷了:“你這賴狗,可是要跟著我一輩子?”


    “汪!”這狗的資質勉強算可以,但要修煉到能夠長途跋涉怎麽著也得二三十年了。薛二爺……該是也隻有這些年歲好活了。


    “那咱們爺倆便好好活吧。”薛二笑了笑,也不再勸這條大狗,也不嫌棄那被狗啃爛了的部分,用刀比著問,“可夠了?”


    楚遠嵐點點頭。


    薛二吃喝一頓,覺著好些了,出外看看日頭卻還不算太晚,便扛著鋤頭要去看田。往常沒跟著的楚遠嵐,這回卻跟著了。


    薛二也沒趕他,一人就狗就這麽上了田,薛二給莊家除了除糙,一邊動,他便一邊覺得胃口裏有一股熱流湧出來,流遍了四肢,舒服得很。到是比往常更有力氣些,看著日頭西下了,他這才笑眯眯的帶著楚遠嵐朝家走。


    走在路上,薛二還想著去看看老夥計的墳。可遠看著,薛二就覺得不對,待離得越來越近,薛二“啊!”的大叫了一聲,搖晃了兩下。


    他埋下老馬的地方,被挖了個大坑,坑邊上有拖拽的痕跡,稍遠的地方還能看見車轍。


    楚遠嵐一看這情況,就知道必然是昨天夜裏他走了之後發生的事情,否則他不會沒聽到動靜。這真要是災荒年月,大家都缺糧食,那馬死了挖去吃,那也就罷了。可這玄元神州極少災荒,人是不會餓死的。這薛家村裏,最貧苦的也就是薛二老漢了。老漢自己都明白說了不吃老馬,結果卻還有人將埋下去的馬屍挖出來,這也太缺德了。


    “汪!”楚遠嵐對著薛二叫了一聲。


    薛二迷糊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肉蛋可是聞到了那些畜生的味道?快些!快些追上去!”


    第182章


    楚遠嵐就一路狂叫著跑下去了, 且他這可不是白叫的,全村的貓狗、牲畜都跟著叫了起來,貓撓門, 狗撞牆, 雞鴨鵝上了房,有養了驢、牛、騾子的人家那更是熱鬧。


    山村裏,養狗的多, 不防人, 也是防著野物的。群狗狂叫,家家戶戶的男丁都以為有什麽大畜生下山了,立刻舉著釘耙、斧頭跑了出來。那貓狗也跟著主人一路,這些人就都跟著貓狗跑, 跑著跑著便看見薛二還有楚遠嵐了。


    然後這一大幫子人,就到了薛金福家。薛金福家兄弟五個,按著金銀銅鐵玉排的行, 他們的老子娘到都是勤懇莊稼人, 可兩人二十多年前一場急病雙雙去了。兄弟五個就靠薛家村的鄉親們你家一口, 我家一口的養活。誰知道卻養出來了五條白眼狼,到這五個兄弟陸續長大,他們便成了薛家村裏最大的一戶好吃懶做的無賴人家。偏他們兄弟人多, 還齊心, 尋常人家還真招惹不了。


    ——雖然薛家村大多是姓薛的,在一個族譜上的,可出了五服的人家, 即便稱呼上還是親戚,實際卻早不是了。


    有些人迷糊著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想走了。這薛金福家五個漢子慣常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情,雖遭人罵,可終歸是一個村的,難道是把他們送官不成?原本也有脾氣倔與這五兄弟掰扯的,卻被他們日日大半夜朝院子裏潑人糞,連潑了一個月,這家人送了五鬥麥子“賠罪”,事情才算罷了。


    從那之後,村人對這薛金福一家邊都是惹不起,躲得起的態度了。


    於是這就有人打了退堂鼓了,可楚遠嵐的那速度是有多快?也是這薛金福一家作死,他五人都沒娶媳婦,又是家徒四壁,夜裏睡覺多都是門戶大開的。雖然便是不開,楚遠嵐如今也能給撞開,可這樣不是方便嗎?


    眾人這心裏剛剛生退意,便見一條大黑狗進了房裏去,稍後便是一陣長長的慘叫!薛金福家裏頓時鬧起來了。


    薛二慢了幾步,要跟進去卻被趙大石拉住了:“二爺,肉蛋怕是留不住了。它出來了,快讓它跑。”


    薛金福五個人再痞賴,也是薛家村的村人,趙大石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這肉蛋鬧出如此大的動靜若是傷了薛金福五個人,那出來可就要被人打死了。


    薛二剛還因為肉蛋懲了惡人而興奮的心情頓時沉了下去,這不過半刻鍾前,薛二也是要讓肉蛋走的,可終究是後來改了想法,如今知道這一趟路繞了一圈又回了原路,老爺子隻覺得胸口堵著塊大石頭一般,剛才那股子報仇了的喜悅頓時沒了。


    “怎能讓惡犬傷人?!”有人喊了一嗓子,在外頭呆站著的眾人扭頭看去,原來正是族長薛大家的長子,裏正薛昌金。雖然薛昌金的名字裏也有個金字,可三個字連起來就比薛金福這名字聽起來有檔次多了,聽說是當年薛大請了城裏有學問的官吏給他起的名字。


    不過,薛昌金這聲喊的是正義凜然,卻沒幾個人動——村人淳樸,要是換個人,必然會有交好的人家豁出去拚一拚,至於薛金福這五兄弟?還是算了吧。


    薛昌金看誰誰低頭,場麵一度十分尷尬:“薛二爺,那狗不正是你家的肉蛋嗎?還是請二爺……”


    薛昌金本該叫薛二一聲二叔,可也隻是按照遠親那樣二爺的叫著,且他這語氣可是一點都不好聽,陰沉著臉,抬起來胳膊指著薛二,這得虧兩個人離得遠,要是近點,真能點到薛二的鼻子上去。可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嘩啦一聲,一條大黑狗從窗戶裏竄出來了。


    薛昌金嚇了一哆嗦,三步兩步退到了人群裏去。還沒站穩,五個漢子哭爹喊娘的從房裏爬出來了,這五個人一看見了外頭這許多村民嚎得頓時更響亮了:“救命啊!”“妖怪啊!”“有豹子下山來啦!”


    “二爺,還是將你家的狗交出來吧。”


    “我家肉蛋回到這來,都是因為……”


    “別管是什麽原因!傷人就是不對!有頭回就有二回,二爺還是把這狗交出來吧!”


    “!”


    薛二又驚又怕又怒,不過這怕卻不是怕薛昌金,而是怕自己這老頭子護不住肉蛋,趙大石卻出聲了:“裏正,您這話的時候,且看那幾人身上可有狗弄出來的傷處了?”周圍人多有舉著火把來的,所以雖然夜裏依稀還是能看見些,這五兄弟都是光著膀子,披頭散髮的,可不見傷痕,又沒聞到血腥味,趙大石這才有此一說,“頂多是肉蛋闖進了薛金福家裏,不過他們偷了二爺的馬,也是活該。”


    “二爺的馬?不是已經死了嗎?”薛昌金皺眉,薛金福五兄弟死活如何他無所謂,但他們家跟薛二有仇,薛二已經是一大把年紀了,他若老老實實在犄角旮旯呆著那還罷了,他這自己送上門來,自然是能教訓一番就教訓,若不能……總有些不快。


    “汪!”楚遠嵐又竄了出去,嚇得薛昌金退後一步,不過他隻見那條大黑狗竄進了薛金福家的後院,不多時,嘴裏叼著一條馬腿出來了。


    “老夥計啊!”薛二趕緊過去,抱著馬腿大哭了起來。


    跟著農人辛勞了一輩子的牲口,尤其是驢、馬、牛之類的大牲口,很多人家都是當成自家的老人來給它們養老,死了也要好好安葬的。牲口老了便要宰了賣錢,那親戚四鄰都要在背地裏罵一句“不仁義”,恥於跟這種人來往的。


    之前雖然有人勸薛二將老死的老馬分屍,但那要麽是因著薛二太窮,看他失了老馬徹底沒了生計,賣肉怎麽說還能賺一筆活錢。要麽就是心思不純,自家饞肉了。可之後薛二將馬賣了,那些人無論出於何種心思也隻能嘆一聲,便作罷了。那時候埋下去的老馬便不隻是一匹老馬,而是辛勞了一輩子的勤懇老者,下輩子說不準就能投個人胎,回到薛家村來。


    這薛金福把薛二埋下的馬屍又挖出來,一則是偷盜,二則也是這些人太缺德,老馬沒了全屍,怕是又要進到畜生道去了,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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