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部就班的工作,然後回家,吃飯,打掃,照顧未知數,一日一日,她竟有些渾渾噩噩的感覺。有時竟不知今夕何夕,仿佛在期待一個月亮,而自己隻能在月光下獨自彷徨。她開始重新寫文字,有時候寫寫心情,有時候寫寫小故事。


    她偶爾特別想念的時候,會聯繫程簡,她們有七個小時的時差,黑白之間,過著完全不同的生活。程簡會安慰她,會告訴她好好照顧自己,卻決口不提她什麽時候會回來。


    聖誕節、新年,方青青都是獨自一人度過,沒有去找喬秋韻,也沒有參加同事的聚會,隻是靜靜的待在和程簡的房子裏,和未知數一起,如往常的日子一樣,平淡度過。


    一月份,程簡的生日,她知道抽屜裏的那個玉石印章程簡已經拿走了,程簡很多私人物品還留在這裏,包括她的大部分衣服,她的化妝品,她的電腦,之前兩個人一直一起使用,可屋子裏的程簡的味道卻漸漸消失。


    她不知道該給程簡準備一份怎樣的禮物,所有的諾言,即便刻在玉石上,也有讓人失望的一天。方青青鬼使神差的去了刺青店,她想,刻在自己身上,便永遠都不會失去。


    紋身師傅問她要刺個什麽樣的圖案的時候,她腦海中響起和程簡看過的一部電影,想了一下,便說想要一句話:i won’t remember anything else.


    師傅說字母有點多,要忍住疼。方青青說,我不怕疼。


    其實真的沒有多疼,師傅的動作也很快,在方青青以為要很久才能結束的時候,便問她要不要看看效果。


    方青青對著鏡子看了一下,右肩胛骨的位置,兩行斜體的英文字母。她讓師傅幫她用自己的手機拍了張照片,才看清全部刺青,還挺漂亮的,隻是暫時有些微的腫脹。


    她回到家,又對著鏡子看了看,然後啞然失笑。快三十歲了,才去做這樣的事,是不是太幼稚了,程簡也會這麽覺得吧。她並沒有把照片發給程簡,隻是發了一條祝福的信息。越在乎越膽怯,她慢慢的失去了一些勇氣。


    春節假期,程簡沒有回國。方青青把未知數寄養在寵物店,獨自回老家過年,方如簀有了女朋友,一個可愛的鄰家小妹似的女孩。和方家女人或強悍或冷淡的風格完全不同,總是柔柔的笑著,還會在沒人的時候對方如簀撒嬌。看方如簀笑得開心的樣子,方青青便接受了這個女孩,隻有相愛的人才會這樣每時每刻都能讓對方快樂。


    過了年,方青青三十歲了,方媽隱晦的問著她工作是不是太忙了,有沒有交新朋友,程簡出國了,她還住在人家裏會不會不方便,等等。


    方青青很想告訴她們自己是有愛人的,那個人就是程簡,可是她都不確定,現在她是否還依舊有權利說,程簡是她的愛人。


    她隻是微笑著沉默,方漪漪幫她擋了兩次,而私下裏也悄悄的問她,她和程簡究竟是怎麽回事。


    方青青說,我不知道。


    方青青工作的第五年,一切按部就班,開會討論、分析資料,等待決策,落實執行,循環往復。她仿佛能看到自己以後數年的路會是怎樣的,日日的朝九晚五,順利的話會一點一點的升職加薪,然後在某個年紀停留在某個位置,退休,老去。


    如果不是為了什麽,如果不是有人陪伴,這樣的生活,方青青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


    她是不快樂的,她自己知道。仿佛程簡的離開,帶走了她所有能夠快樂起來的細胞,連未知數也隻能給她小小的溫暖,連寫的文字都失去了想像。


    程簡和她的聯繫漸漸變少,如果她不主動,程簡幾乎不會聯絡她。而她主動的力氣,也不是時時都有的。


    四月,兩人在一起四年的日子,程簡已經離開半年了。方青青給程簡發了信息,是她們在澳洲的照片,海邊夕陽下的,逆著光,仍舊能看到兩人臉上的笑容。


    程簡的回覆,仍舊是,好好照顧自己。


    方青青很想說,我什麽都做了,可是沒有你,便不會好好的。可是如果這樣說,程簡會覺得她是小孩子在無理取鬧吧,便隻是再次回答:好。


    五月,方青青的生日,她收到了程簡的祝福簡訊。然後,便沒有然後。兩人似乎已經無話可說,


    八月,已經調回中德合資公司的聞陌打電話跟她說了一個消息,程簡一個月前已經從德國公司辭職了。


    方青青完全愣住了,程簡從德國公司辭職了?那她為什麽沒回來?她去了哪裏?為什麽沒告訴自己?


    聞陌也知道兩人間一定是出了問題,卻無法安慰她,感情的事,隻有她們自己知道怎麽辦。


    方青青打程簡的電話,電話過了一會才被接聽。


    “餵。”對麵傳來熟悉的聲音,仿佛帶著一絲疲憊。


    “是我。”方青青下意識的這樣說,她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通過電話了,偶爾聯絡也是微信。


    “我知道。”對麵有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安靜下來。


    “你回國了?”方青青平靜的問著,心裏卻對答案有一絲的僥倖。


    “是。”對麵頓了一下,還是直接回答她。


    “為什麽沒回申城,你現在在哪兒?”方青青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卻隻能強迫自己不要著急,也許她有什麽原因。


    “我在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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