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維斯麵色平常地說了一大堆數據,聽得會場裏的千名代表都是一身的冷汗;把以眼還眼的執行難度數據化之後,戴維斯提出了對執行人的建議:國內成立執行人自願者名單,當出現案件中的受害者情願放棄民事賠償要求施加者承受以眼還眼時,以嚴格的數據為標準,在自願者名單裏選擇執行人……


    加害案件的刑罰分為刑事處罰和民事賠償,刑事處罰就是國家法律對施加者的懲罰,而民事賠償則是施加者本人或親族對受害人及其親族做出的賠款;但當受害人怨氣難消、希望放棄民事賠償而要求施加者跟受害人經歷同樣的痛苦時,以眼還眼條例便正式啟動……


    將以眼還眼的執行力度數據化、形象化後,來自不同階層、團體、種族的代表們頓時沸騰起來;海得賽的就業率十分之高,犯罪率也就相對較低;但三百多萬人的國家,沒有心懷惡毒之人是不可能的;雖然比其它地方少、但各類傷害案件仍舊時有發生。如果以眼還眼條例真能施行,那麽,犯罪成本無疑再次上升;但這種事情也並非全無缺陷,比如,若施加者是無意、過失傷害呢?若施加者本人具有很高的社會價值呢?若施加者本人是被冤枉的呢?


    人多思維廣,各種想法層出不窮,直到當天會議結束,關於以眼還眼的條例施行與否仍舊沒有確切的定論;付友光宣布今日散會明日繼續後,大會場的門口,反倒是出現了小小的糾紛。


    小杜魯的強j案發生在瑪奇城,但事情演變到現在,已經引起了國內的廣泛關注;大會堂的門口這會兒就集聚了許多槅門旁聽的一般人士,其中,也包括了受害女性及其家屬,以及小杜魯的父親和親友們。


    走在人群後麵的付友光正威脅性地瞪著西格,遠遠就聽到喧譁聲;等他們走到大門附近,就看見圍得裏三層外三層的台階上,老杜魯正對著受害人和她的家屬哭訴。


    “我隻有一個兒子,艾琳小姐。他的脾氣有些暴躁,但請相信我,他本質上並不是壞人……那天他喝了酒,酒精這個惡魔讓他失去了人性,請求你原諒他,艾琳小姐,我什麽都願意賠償你……”


    作為首批企業家,老杜魯在海得賽也算是個人物;現在這位垂暮老人涕淚齊下,為了唯一的親生兒子苦苦懇求,聞者無不沉默。


    看到這一幕的西格忍不住看了付友光一眼,隻見他雖然蹙著眉搖了搖頭,神色裏卻是沒有發怒的跡象,無聲地笑了笑。


    ——他也已經成熟了,懂得發怒解決不了問題。


    被圍在人群中接受各種目光洗禮的受害人艾琳小姐體型瘦小,麵目蒼白,倔強地迎接著老杜魯痛苦的目光,臉上沒有做出任何表情。等到老杜魯哭訴完他的兒子是多麽有前途、小的時候是多麽可愛後,這位以一人之力掀起海得賽第六次基本法法案條例修改的勇敢女士直視眼前蒼老憔悴的老人,隻說了一句話:“先生,如果我是你的女兒,你也會如此地要求我原諒讓我背負一生噩夢的人、要我心胸寬大地不計較毀去我一生幸福的人、要求我委曲求全、成全別人嗎?”


    艾琳小姐身旁的老婦人伸手緊緊抱住女兒,被圍觀人群逼視得抬不起頭來的婦人,這會兒再也不掩藏目光中的憤怒和憎恨,與身份比她高、比她體麵的老杜魯對視。


    “先生!不是隻有你的孩子才是孩子!”


    艾琳小姐的親友、支持她求告並且拒絕民事賠償的店主們也站了出來,毫不退讓地與老杜魯和杜魯運輸公司的管理、員工們對視;直到對方再也不敢咄咄逼人地攔住他們、訕訕地讓開道路。


    直到他們遠去,參與大會的代表們、海得賽的高級官員和管理們,沒有一人出聲;當普通人懂得維護自己的權利、知道自己是個應當擁有尊嚴、受到尊重的人,對於這些為了海得賽的發展嘔心瀝血的人們來說是最好的回報。


    “海得賽……我們的國家,會有越來越多這樣的勇敢者。”目送艾琳小姐一行背影消失在街道盡頭,妮娜女士攬住妻子的肩,以輕快的語氣說道。


    “是的,親愛的。”薇薇安微笑著說道,並不美麗的臉上散發出柔和的光澤。


    付友光和西格慢慢地走出大會堂,慢慢地走向國會大樓、他們的家。


    “千萬士兵中僅有一人帶頭反擊……雖然悲壯,卻也悲哀。當有人奮起時,他的身邊圍滿了與他同信念的夥伴,在我看來才是合理的世界。”付友光如此說道,作為一個本身就充滿了熱血與激情的人,他一點兒也不討厭敢於向不合理的規則說不、拚個頭破血流也要追求改寫規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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