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了,自然是高官厚祿,榮寵無限;不降……”劉符嘿然一笑,兩手亂動起來,“可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


    王晟想躲,但被劉符整個環著,往哪邊都躲不開,隻得捉住他的手,嘆氣道:“如此,臣還是降了吧。”


    “想投降?我還沒治你的罪呢!”劉符鬆開他,眉頭一挑,板起臉道:“說,你和褚於淵說你養的那隻貓,是不是說我呢?還什麽饞嘴,黏人的……你老實交代,是不是!”


    王晟假意嘆了口氣,“王上怎麽會以為臣說王上是貓?”


    “褚大夫這人你還不知道,喝了酒之後那張嘴就跟潰了堤似的,全和我說了。我一聽……”劉符說到這兒,才意識到自己被王晟套進去了,悻悻道:“好啊景桓,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他哪是吃癟的主,想了想又喝道:“那貓呢?找不到貓,治不了你大不敬,也能治你個欺君之罪!”


    “貓兒啊……”王晟轉過身來看著劉符,眼睛裏好像在說,不就在這兒呢麽?


    他那一貫因為弧度收得幹脆利落而顯得有幾分淩厲的眼睛微微彎著,眼尾挑起了幾道細細的皺紋,在那雙黑色的眼睛裏,盛滿了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心裏軟趴趴、燙乎乎的東西。劉符心想,他為什麽以前覺著王晟是一個嚴厲的人呢?


    他真是受不了王晟這樣看著他,於是二話不說就吻了上去。他撬開王晟的牙關,將舌頭伸進他嘴裏作弄著,王晟微微向後躲了躲,他就偏要挑釁地嘬出響來,按著他的腰,好半天才放開。王晟呼吸幾次,平了氣後道:“王上此來,不會真的隻是找臣興師問罪來的吧?”


    他雖然神色已恢復往常,嘴唇卻還亮瑩瑩的,一改平日的血色淡薄,反而變得紅彤彤的。一般這種顏色的水果味道都不會差,劉符忍不住又多瞧了一眼,拉著他滿意地朝屋內走去,“那是自然。”


    他落了座,一麵瞧著王晟脫下大氅、疊好放在一旁,一麵對著他道:“景桓,你說,如果要殺一隻老虎,該從哪下手?”


    “王上,來,暖暖手。”王晟對著下人吩咐幾句,然後取來手爐,燒好了遞給劉符,與他對麵坐下,“這隻老虎,已經被王上砍去兩隻後爪了吧?”


    劉符將手爐塞進王晟懷裏,“那你說,接下來是先砍前爪好,還是先拔它的牙好?”


    王晟見劉符一直緊緊地盯著自己看,隻得笑了一下,乖乖地抱著手爐貼在肚子上,不答反問道:“王上以為當如何?”


    “和趙國開戰之前,秦恭以為當先取河西和太行以東,你卻勸我先打上黨。我也以為當先難後易,所以就先砍了兩條老虎腿。”劉符剝了隻橘子,遞給王晟一半,想起他不能吃,又將手縮了回來,“哎,這一打就是兩年,也不知道是對是錯。現在又要再做一次選擇了,一樣不可不慎——這老虎牙,可是不好拔啊。”


    王晟頷首,沉吟片刻道:“太原難下,但一旦攻破太原,擒獲趙王,趙國便亡了。此為本,河西、河北為末,取之雖易,無益於事。”見劉符嘴唇一動,似乎急著開口,他一笑,又接著道:“然王上若想順道取燕,這末便不得不先取了。”


    “沒錯,我多日不決,正因此事。”劉符忽然縮了下眉毛,低頭吐出半顆橘子籽,在嘴裏找了一下,又吐出另外半顆,“陳潛設下此計,我若不用,可真是暴殄天物、坐失良機了。”


    “那王上這次是傾向於先易後難?”王晟把手爐放在一旁,也取了一個橘子來剝,“也好,趙國如今地狹,又陷於戰事,隻會越拖越窮。若對太原先圍而不打……王上以為如何?”


    “嗯,一麵派人攻關北、河北,再率一軍牽製住太原,讓他們不敢救援,等那兩處攻了下來,再回師合圍太原……”劉符站起身,在屋中緩緩踱步,忽然看到王晟的動作,“哎,你可別亂吃東西。”


    王晟剝出裏麵的橘肉,抬手遞給劉符。劉符摸摸腦袋,接過來,“嗯,這辦法行,就是有些冒險,三路人馬,可是把我這點家底都掏空了。若是齊、梁來攻——齊國暫時可以不必擔心,梁國……景桓,依你看,梁預這位子坐穩了麽?”


    王晟一笑,“此事王上當去問光祿大夫,臣知曉不多,不敢妄下斷言。”


    “酸。”劉符拆了一瓣橘肉放進嘴裏,嘿嘿一笑,“景桓,我吃你這橘子怎麽有點酸。”


    王晟無奈地搖了搖頭,“光祿大夫在趙國時,對臣治蜀的情況就頗有了解,以蜀道之難,尚且如此,何況我與南梁,隻有一江之隔?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王上當善用之。”


    “哦——”劉符拉長了聲音,在他旁邊坐下,邊吃邊道:“那看來確實不是橘子酸,是吃橘子的人牙酸,酸者見酸啦。”


    王晟為他倒了杯熱茶,不接他這話,“王上這次伐趙,欲用何人?”


    “具體怎麽打,還要再議,晚些時候你隨我進宮,把秦恭、陳潛他們都叫過去,咱們好好議一議。”劉符接過來漱了漱口,把茶杯捧在手裏,“如果真定下分三路北伐,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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