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老太太請你去崇禧堂。”


    明玨微微皺眉,自敏純自殺、徐氏出家以後,蕭老太就重病在床了。不知今天讓她去做什麽,老虔婆也是一隻打不死的老小強,要時刻提防。


    “知道為什麽事?”


    “聽說是為了六爺的親事。”


    原來是為蕭懷迦親事,前幾天就聽說他要訂親了,不知要訂哪一家的女兒。


    明玨和蕭懷逸訂婚之前,蕭懷迦就去了江東,一個月前才和水木一起回到京城。回來當天,他到平北侯府給蕭老太和蕭四老爺夫婦請了安,連飯都沒在府裏吃,就去了水木山莊。聽下人說他很忙,有好多事要做,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麽。


    之前,蕭懷迦訂過一門親事,是前任文淵閣大學士府裏的小姐,大聘禮都下了,女孩卻因病去逝。他因這些事受了打擊,有些心灰意冷,親事也耽誤了。而今,他已過加冠之年,比他小幾個月的蕭懷達都成婚了,他確實該訂親了。


    蕭懷迦出身名門旺族,相貌不俗,又溫爾儒雅、風度翩翩。他是水木為數不多的學生之一,與當今皇上同門,又是一重無形又璀燦的光環。她是蕭貴妃的嫡親侄子,一母所出的姐姐又嫁給了八皇子做正妃,兩重皇親抬高了他的身份。


    他十幾歲就考中的秀才,雖說現在不是官身,也有功名在身。憑他的身份和資歷,若想求個一官半職,不管是通過家族,還是通過水木,都易如反掌。京城是顯赫之地,出身望門的貴胄子弟不少,有他這般身價的人卻少之又少。


    明玨收拾完畢,剛要帶人去崇禧堂,就聽下人傳報袁氏來了。明玨知道為蕭懷迦的婚事,袁氏可能有不願意讓蕭老太知道的話,要單獨跟她說,才過來的。


    “四太太安好。”明玨迎著袁氏行禮,見袁氏雙眼通紅,顯然是剛哭過,她心裏不由長氣,一定是蕭老太從中做祟,這老虔婆真是活著多餘了。


    袁氏扶住明玨的胳膊,輕嘆一聲,說:“無須多禮。”


    明玨把袁氏請進花廳,下人擺上果品茶點,兩人對座飲茶,聊了一些家常閑話。她對袁氏印象很好,見袁氏臉色很難看,欲言又止,就講逸聞趣事寬慰她。


    “四太太找我有事嗎?”明玨給丫頭婆子使眼色,讓她們全部退下。


    袁氏嘆氣說:“我找你是為迦哥兒的婚事,想請你從中周旋。”


    “周旋?六爺訂下了哪家的女兒?”


    “上一次訂下前任文淵閣大學士家的小姐是我的主意,四老爺依了我,說服了老太太,誰知道那女孩是個命短的。為這事,我沒少吃老太太的掛落,四老爺也埋怨我。這次有人向四老爺提親,女孩是老汝親王府的八小姐,她父親是側室所出,與汝陽郡主同母。四老爺想答應,就直接找了老太太,都不跟我說。兩人商量好了,才來告訴我,怕迦哥兒不同意,非讓我去說服他。”


    老汝親王的正妃生下嫡長子就去逝了,嫡長子因體弱多病,一直不得汝親王寵愛。幾十年以來,老汝親王專寵王氏側妃,王側妃一直沒扶正,卻把握了汝親王府的當家大權。這位王側妃就是汝陽郡主的生母,也是那位八小姐的親祖母。


    京城早有傳言,王側妃所生的長子,也就是這位八小姐的父親要取代嫡長子被立為世子。消息傳出來就不了了之,嫡長子的世子之位仍沒有被撼動。原因就是汝親王已逝的正妃與劉太後有親,若不是劉太後壓製,王側妃早就翻天了。


    汝陽郡主是水融的妻子,因當年的家族恩怨,與水木積怨很深,而蕭懷迦是水木的學生,給他訂下汝陽郡主的親侄女,會令他左右為難。


    蕭老太一雙富貴眼,早幾年就有與汝親王府結親的意思,蕭四老爺也願意,二人都怕蕭懷迦不同意,就讓袁氏去說服他。袁氏知道蕭懷迦肯定不同意,也知道他的脾氣,就想請明玨出麵周旋,促成這門親事,免得再被蕭老太奚落。


    “四太太,我聽說汝親王府這位小姐凶蠻刁橫,閨譽不好。”


    袁氏重嘆一聲,說:“我也聽說過,好多人都說她和汝陽郡主一樣,人確實聰明乖巧,就是心性不好。她在王府裏身份很尊貴,禮法規矩上卻差了好多。聽說她在身份高貴的人麵前很會說話,頗得汝親王和王側妃寵愛,我遇到過她幾次,她橫眉冷眼、不理不睬的,誰家娶了這樣媳婦,能容人才怪,我是不願意的。”


    明玨進宮也遇到過汝親王府那位八小姐,對她印象很不好,嫁給蕭懷迦,簡直是對蕭懷迦的埋汰,明玨想了想,說:“四太太,不如跟老太太實話實說。”


    “我早就跟老太太說過了,老太太說規矩是人立的,還嫌我多事。”袁氏頓了頓,說:“我是兩麵為難,就想讓你先去跟迦哥兒說說,聽聽他的意思。”


    明玨不喜歡汝親王府那位小姐,讓她去周旋,她也不想昧著良心說話。可她說不成,蕭老太就會放棄嗎?不知還會整出什麽事端來呢。


    一個丫頭進來,說:“四太太,夫人,管事嬤嬤來報,說六爺回府了。”


    袁氏一臉懇切看著明玨,重嘆一聲,說:“這件事麻煩你了。”


    這事確實是麻煩,多半年不見蕭懷迦了,跟他說這事,明玨心底根本沒底。


    結局卷 兩生情緣 第一百六十八章 親事落定


    蕭懷迦依舊溫爾儒雅、雲淡風輕,平潤的笑容如三春煦風,令人心海微盪。


    明玨笑容開朗,好像遇到久別的知已,很想跟他熱情攀談一番。蕭懷迦對她也很尊敬,可神情中卻透出淡淡的疏離,保持了分寸與距離,令明玨不敢靠近。


    “有一段時間不見先生了,他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明玨感覺到蕭懷迦的變化,心底泛起酸楚苦澀,蕭懷迦對她的態度能折射出水木對她的態度。


    蕭懷逸被譚金州和程閣老等人彈劾,麵臨被削爵流放,做為妻子,她肯定會跟自己的丈夫共渡難關,從而不得不與譚金州站到對立麵。譚金州功成名就有賴於水木的辛苦培養,是水木在朝堂上樹立的風標,也是他的心血凝聚。


    然而,朝堂爭鬥向來是你勝我敗,必見分曉,進退一步或許就是貧達生死之界。此次,譚金州連降五級,栽了大跟鬥,這也等於打了水木的臉。


    若不是因為有明玨幫助,蕭懷逸就不會勝得那麽順利,而譚金州也不會敗得那麽慘。換言之,水木能因譚金州的事挨上這個耳光,也是拜明玨所賜。


    明玨和水木有師徒之名,水木對她有恩惠,她也欠過譚金州一份人情。可蕭懷逸是她的丈夫,以夫為綱的社會形態,蕭懷逸也是她全部的榮辱所係。


    她必須幫自己的丈夫,不會因為情與義的取捨而猶豫。


    蕭懷迦溫和一笑,說:“先生沒生氣,他能理解你,譚師兄卻氣得厲害。”


    做為平北侯府的旁支,蕭懷逸被削爵,換成別人襲爵,對二房和四房影響不大,對遠離朝堂的蕭懷迦更影響甚微。蕭懷迦聽說這件事很氣悶,不是氣明玨和蕭懷逸反擊,而是氣蕭老太和蕭貴妃等人,為私仇私利置一個家族於不顧。


    一個大家族要敗總會從內部開始,慢慢向外,他認為蕭老太懂這個道理,但此次彈劾蕭懷逸最初就是由蕭老太引起的。做為一個家族最年長的人,竟然不顧家族的安危,為了一己喜惡,勾結外人,將一個家族推向狂風巨浪之中。


    因為他是蕭家人,譚金州也跟他大發雷霆怒火,若不是有人阻攔,早就對他大打出手了。水木要照顧譚金州的情緒,勸他隱忍,別傷了同門之宜。他要忍譚金州,也要忍蕭老太,左右為難時,他很氣憤,卻感覺自己很無力。”


    明玨聽蕭懷迦這麽說,心裏很不舒服,卻表現得不以為然,她認為幫自己的丈夫沒有錯,“能理解最好,不能理解我也沒辦法,譚大人生氣我也無法平復。”


    “你不用放在心上,師傅也勸戒譚師兄了,他現在的情緒平復了許多。”


    明玨點點頭,說:“見到先生,代我道聲謝謝。”


    “我會的。”蕭懷迦注視著明玨,問:“你找我不隻為向師傅道謝的事吧?”


    “還為你的親事。”明玨直言不諱,把與蕭懷迦成親有關的事全部告訴了他。


    蕭懷迦對自己的親事漠不關心,淺淺一笑,問:“你要做媒?”


    “做媒還輪不到我,四太太讓我勸你,別為親事惹老太太和四老爺不高興。”


    “不會的,你不用勸我,我同意。”


    本以為蕭懷迦會拒絕,甚至生氣發怒,沒想到他很痛快就答應了,並請明玨代他勸慰袁氏。明玨始料不及,鬆了一口氣,心裏卻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汝親王府那麽位小姐外界風評不好,你不再仔細考慮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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