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門一側有一個狗洞,直通牆外的大糙垛,供哮天進出,狗洞上麵蓋著一層秸稈。多多來到狗洞前,看看四下無人,掀開秸稈,把包子和雞蛋扔進狗洞。


    “你個死孩子,竟然拿包子和雞蛋來餵狗,是不是找打呢?”


    明玨衝過來,一把扯開多多,往狗洞裏一看,嚇了一跳。狗洞裏有一個蓬頭垢麵的女人,正在吃多多拿去的東西,看到明玨突然出現,一口食物咽住了。


    “娘,她餓了,她渴了。”


    “我知道,把水壺給她。”


    女人喝了水,咽下食物,從狗洞裏探出頭,明玨才看清她的臉,不由心裏發抖,一聲驚叫。女人臉上沾滿厚厚的泥土雜糙,卻遮掩不住橫七豎八的傷疤,看上去很恐怖。但她的眼睛卻清澈漂亮,透著幽怨,眼底畜滿淚水。


    “你、你是什麽人?”


    “娘,她不會說話,她是啞巴。”


    女人伸手枯瘦幹裂的手,摸著多多的胳膊,點了點頭,淚水一滴一滴落下來。


    急促的馬蹄聲和腳步聲傳來,交織著人喊馬嘶,欲來欲近,直奔宅院而來。


    “銅牛庵有重罪女奴逃跑,各處嚴加搜查,抓住殺無赦,窩藏者同罪。


    第二卷 沃野雲天 第九十六章 黃雀在後


    前來搜查的侍衛都穿一身黑衣,不象普通士兵,個個陰森狠厲、氣勢洶洶。


    守門的婆子跟在侍衛後麵進到小院,看到多多,都很驚奇,卻不敢吱聲。侍衛讓所有人站到院子裏,挨個仔細查看她們的臉,並進到房間搜查。


    明玨手腳冰涼,心底直顫,她並不是害怕侍衛搜查,而是心疼她的錢財保不住了。番邦人送的金子和鑽石,嚴總管給的銀子,還有豆腐坊和礦井這段時間賺來的錢,林林總總,有萬兩之多,這些侍衛見到錢不拿才稀奇。


    丫頭們相互挽著手,嚇得直哆嗦,蘇嬤嬤和田媽媽兩人小聲嘟嚷,一個勁念佛。多多靠在明玨身上,緊緊拉著她的手,眼珠跟著侍衛轉,目光平靜得出乎明玨意料。這小傢夥好像見慣了這種陣勢,一點都不害怕,比明玨還鎮定幾分。


    “發現逃奴,立即報告,否則與逃奴同罪,聽清楚沒有?”


    “聽清了。”明玨帶頭回答。


    侍衛搜完她們的小院,往小院後麵走,就去搜其它院落。這次多多急了,拉著明玨就往外拽,黑亮的大眼睛裏蓄滿淚水。明玨怕引起侍衛們懷疑,忙把他扯進往屋裏。回到屋裏,看到物品有翻過的跡象,錢財一文未少,她鬆了口氣。這些侍衛見錢眼不開,絕不是一般的兵卒,反而是更難糊弄的。


    “娘、娘,救她,救她……”


    明玨感嘆多多的童真善良,邊給他擦眼淚邊低聲哄勸,“多多,不許哭,聽話,千萬別讓人知道咱們藏了她,你要是再哭,她就被發現了。”


    侍衛來得太快,明玨和多多沒來得及把人藏好,隻在狗洞上麵蓋了一層厚厚的秸稈。狗洞外麵有柴禾垛,退到外麵可以鑽進柴禾裏,很容易躲藏。


    多多拉明玨到院門口,見侍衛離開,他就要去狗洞找人,被明玨攔住了。宅院裏房子很多,若有暗衛躲藏,發現她們藏匿逃奴就麻煩了。


    “娘,什麽時候去看她?”


    “天黑再去,你給了她吃的喝的,還有毯子,她不冷不餓,你不用擔心了。”


    “娘,我聽話。”


    明玨應聲一笑,捏了捏他的臉蛋,她發現自己慢慢喜歡這孩子了。


    她們這三間屋子裏,大小煤爐燒了五六個,火苗騰騰,一進來就能感覺到熱氣撲麵。多多進屋就脫了外衣,隻穿了棉襖,一會兒又要把棉襖脫掉。


    “不許脫襖,會著涼。”


    多多愣了一會兒,捲起襖袖,說:“娘,你看。”


    他胳膊肘上套著一圈銀皮,好像長在上麵一樣,亮晶晶的,熨熨貼貼。銀皮上雕著日月星辰,隱約有龍鳳浮遊,好像活物一樣。剛把他揀回來的時候,明玨就給他檢查過身體,前幾天還給他洗過澡,那時候還沒有這塊銀皮。


    “這是哪來的?”


    多多指了指狗洞的方向,低聲說:“好好保管,不能讓人看見。”


    這塊銀皮絕非凡品,很象信物,可見那藏在狗洞裏的女人身份不凡。她把銀皮送給多多,是感謝孩子的善良童真和赤子之心,也是保護信物最好的方法。明玨很操心,多多還小,不要因為這塊東西給他帶來麻煩才好。


    “你什麽時候看到那個人的?她還跟你說了什麽?”


    “她餓了,搶了我的蛋糕,她是啞巴,不會說話,隻會比劃。”


    明玨擰了擰額頭,說:“把那塊銀皮摘下來,要不會讓人看到。”


    “不用摘,看不到。”


    多多的小手在銀皮上輕輕抹了一圈,銀皮很快就隱進皮膚裏,淺得幾乎看不到了。銀皮自有奇妙之處,隻是不知是幹什麽用的,戴在多多身上,她總不放心。


    宅院裏安靜下來,她和多多在通往角門的迂廊上來回走動了幾趟,沒發現異常,才放心朝狗洞走去。狗洞上蓋了厚厚的秸稈,侍衛沒發現這裏的玄機,女奴的身體伸到牆外的柴垛裏,竟然在狗洞裏睡著了,可見她疲累至極。


    明玨又拿來一條厚毯,一些吃食,還有一壺熱茶,塞近狗洞裏。女奴醒了,抓住多多的手,沖明玨笑了笑,喉嚨裏嗚嗚直響,好像有話要說。


    “你先吃些東西,把毯子蓋好,今天就在這裏委屈一晚,明天我送你走。”


    女奴連連點頭,沖他們比劃道謝,多多蹲下來跟她說話。明玨站在一邊嘆了一口氣,銅牛庵裏關的都是犯了重罪的名門旺族的女眷,洛家長房的太太奶奶們不也關在銅牛庵嗎?若不是因為多多的童心善意,她不想管,以免惹禍上身。


    “娘,要把她送到哪去?”


    “送到黑山鎮,那裏不會被人發現。”


    黑山鎮離這裏有二十多裏路,那裏的人都是從礦井裏救出的奴隸,模樣比這個女奴悽慘的大有人在,她到了那裏也就不顯得突兀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讓常東興套車,親自把女奴送到黑山鎮,交給孫嬸子照顧幾日,等她身體恢復了,就讓她幫翠墨娘去做豆腐,豆腐坊更隱秘些。


    昨天從礦井帶回的奴隸確實都是嶽嫂子的親戚和同鄉,來尋找被拐賣的親人。在礦井裏找到了親人,不但沒獲救,連女人和孩子也被抓進礦井為奴。男人都累死了,好在她們在礦井呆的時間不長,受的苦少一些。


    朱嫂子是嶽嫂子的親姐姐,除了女兒朱艷,還有一個兒子叫朱文。朱嫂子開過小飯店,嶽嫂子做飯的手藝就是跟她學的。明玨正愁嶽嫂子嫁了誰管廚房呢,朱嫂子來得正好,她把她們母女留在身邊,讓朱文到豆腐坊學徒。


    朱艷懂事靈透,接替紫竹,在房裏伺侯。大妞是嶽嫂子同鄉的女兒,明玨給她改名凝梅,接替絲ju在院子裏伺候,她家裏人也都去豆腐坊幫忙了。


    嶽大姐那個女兒愣乎乎的,明玨沒留她,蘇嬤嬤給她取名叫紅ju,讓她們母女去幫藍竹做豆腐,氣得嶽大姐一個勁埋怨嶽嫂子不關照她們。


    “我怎麽關照她們?她們母女都是好吃懶做的人,可讓藍竹把她們看嚴了。”


    嶽嫂子的嫁妝和結婚用的東西都準備齊全了,朱嫂子接下廚房的差事,她也輕鬆多了。趁明玨這幾天事不多,嶽嫂子就問她種大棚菜的事,對此興趣很大。


    恰好明玨也想到了這事,若是能把大棚菜在這個時空種起來,又是一筆大收入。嶽嫂子是踏實可用之人,正好常東興打理那幾百畝地,兩人可以一起做。


    前世,明玨所在的時空種大棚菜最龐大的投資就是給棚室保暖,煤太貴,所以菜貴。現在,她們取暖的燃料基本不用錢,大棚菜種起來豈不是淨賺。


    蕭家的宅院外麵有幾十畝地,是屬於洛家的,秋後已經除糙耕整完畢。靠近河邊的地方種了油菜和小蔥,還餘十幾畝,就是留出來明春種菜的。


    現在天寒地凍,蓋棚室要費一些功夫和周折,好在煤爐子可以隨便燒,也不怕冷。現在蓋棚,把秋後種的油菜和小蔥移進棚內,年底就可以吃上新鮮的綠葉攻。若是種上瓜豆,長勢好,明年二三月就能結果了。


    明玨讓狗子叫來常東興,詳細交待了一番。最初常大姐聽明玨說種大棚菜,就有意要做,後來製作煤爐子,顧不上種菜了。常東興一直留心此事,聽說嶽嫂子要接手種棚菜,他更加積極,很快就找來人手,說幹就幹。明玨讓嶽嫂子監工,並告訴眾人說工錢加倍,條件保證,隻要求在最短時間內種好。


    “九小姐,六爺來了,送來了好多東西。”


    不用問,就知道這些東西多半是得到水木幫助的普通百姓送來的吃食,做為年節謝禮,山莊連堆放的地方都沒有,就給她送來了。明玨可不怕東西多,越普通就越實用,礦井裏有幾百號人,豆腐坊現在開了十家,要吃飯的人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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