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鬧到這一步,溫順侯府的女眷受了罪,丟了人,隻能啞巴吃黃連,可這件事還有後話。幾個禦史聯名參了溫顯宗一本,說他目無禮法、治家不嚴,縱妻驕縱胡語。溫順侯夫人叫囂朝廷是她們家的,就是欺君罔上,蔑視朝綱。


    聽到溫順侯夫人叫囂的人很多,紛紛指斥風傳,連累了溫賢妃和五皇子。皇上對這件事還沒表態,五皇子就先行一步,和溫賢妃一同在早朝時跪到金殿門口請罪。深秋露重,他們母子體力不支,重病一場,皇上才把這件事壓下了。


    溫順侯府低調低調再低調,溫順侯夫人自野餐之後一直臥病在床,過年都沒在人前露過麵。直到貴婦們找到新的議論話題,她才敢出來露頭,仍異常小心。


    水木知道明玨要算計溫順侯府的女眷,沒有阻止,讓她出了一口惡氣,事發之後,怕她引火燒身,才宣布明玨是他的寄名女學生。對此,明玨心存感激,心裏為水木記了一功,忽然覺得自己一心想把水木山莊據為己有的想法很邪惡。


    “九小姐,明天是北郊鎮大集,你想去散散心嗎?”紫竹一臉期待地問。


    自來到莊子,丫頭們也不用整天關在深宅裏,都跑瘋了心,逢集就想跑出去玩。怕蘇嬤嬤不讓她們去,所以要拉上她這個擋箭牌,讓蘇嬤嬤幹瞪眼。


    “是該出去轉轉,到這裏這麽長時間還沒趕過集呢,那就明天去趕集。”


    蘇嬤嬤無奈嘆氣,出語阻攔,“九小姐是尊貴人,怎麽能出入市井呢?”


    明玨皺眉反問:“我很尊貴嗎?難道你忘記我是棄婦了?”


    “你現在是水木先生……”


    “蘇嬤嬤,九小姐那重身份不讓隨便提,這是您說的。”絲ju的語氣很認真。


    “不提也要記住,不能給先生抹黑。”


    “我真鬧不懂去趕集怎麽就能給先生抹黑了?”


    水木之所以被世人尊敬,除了他貴為帝師及博學多識和他的通天財富,還有一點就是他雖是清貴之人,卻不高高在上,以清流自居。不象那些書香門弟、名流世家出身的人,自詡高貴風雅,有學問,看不起庸碌粗糙的升鬥小民。


    閑暇時,他經常混跡市井,了解民生,當然也是為他的生意做市場調研。有時候也會出入鄉村田野,和目不識丁、一身臭汗泥水的鄉民談天說地。正因為如此,他才得世人愛戴,不是敬而遠之,而是實實在在的尊崇和擁戴。


    明玨不想解釋大道理,隻說:“蘇嬤嬤也一起去,也該採買過冬的東西了。”


    下人見明玨要去,都很積極,第二天,她們的小院就交給鐵將軍把門了。


    到了集上,蘇嬤嬤就給明玨扣上了幃帽,千叮嚀萬囑咐,不讓她摘下來。載著幃帽很別扭,東西也看不清楚,但她還是樂意戴著,今天風很涼,可以保暖。


    北郊鎮的集很大,趕集之人也很多,所賣之物更是種類繁多,應有盡有,貨品檔次不高,卻很實用。集上人來人往很,熱鬧喧囂,小商小販叫賣吆喝聲此起彼伏,買賣之人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人群中不時有孩童跑跳嘻戲。


    她們每個人要買的東西不同,到了集口就分開了,約定一個時辰之後到集口會合。蘇嬤嬤和田媽媽一夥,要採買過冬的日常用品,嶽嫂子帶著嶽芽兒去買食材調料。紫竹要買針線,明玨帶絲ju和風蘭陪紫竹去看女孩家的用品使物。


    明玨和丫頭們買齊了東西,見時候不早,就往集口走。路過賣牲口的地方,看到嶽嫂子和嶽芽兒正跟一個賣雞鴨的婦人還價,她們也過去了。


    田地裏收的豆米一粒沒賣,嶽嫂子就想養些雞鴨,無論生蛋還是吃肉,都可以省下些錢,反正也有糧食餵。賣家見她們來的人多,又不象窮人,價錢咬得更緊。明玨嫌為幾文錢討價還價麻煩,覺得價錢差不多,就做主買下了。


    “小姑娘,你們要羊嗎?八十文一隻。”


    一個老漢手裏牽著四隻小羊糕子,滿臉期待看著她們。小羊糕子太小,現在殺了也沒幾斤肉,養上三四個月就肥了,正好過年有羊肉吃。她們小院外麵堆著許多莊稼秸稈和豆秧,正愁沒法打發了,養些牛羊倒也不錯。


    “你這些羊糕子太小了,至少還要養上幾個月才能肥,我也不想跟你討價還價,四隻三百文,我全要了,你要是賣我們就牽走。”


    老漢猶豫了一會兒,決定賣給她。明玨付了錢,讓絲ju和風蘭牽著。


    明玨看到老漢身後有一頭奶牛,正是下奶期,忙問:“大爺,奶牛賣嗎?”


    “奶牛不是我的。”


    “那是誰家的?是要賣的嗎?”


    “是老張家的,賣,他一早把牛放在這兒,就不見人影了,肯定又去喝酒了。”


    “哦,這牛他賣多少錢?”


    “聽說他要三兩銀子,價錢很合適,正產奶呢。”


    明玨也覺得很合算,自離開蕭家,還沒喝過牛奶呢,她這小身板也該補補了。


    她讓絲ju和風蘭牽著羊去集口,讓嶽嫂子去僱車,她和紫竹留下來等奶牛的主人。她們來時搭的順路車,買的東西太多,要雇一輛車才能把人和東西拉回去。


    “求求你別賣我,別賣我……讓我做牛做馬都行,嗚嗚……”


    “老娘不缺牛馬,留著你個吃閑飯的有什麽用?”


    一個婆子手拿短鞭,推搡著一個小媳婦踉踉蹌蹌走過來。小媳婦跪在地上嚎哭討饒,被婆子沒頭沒臉狠抽了幾鞭子,打得小媳婦臉上手上都滲出了血漬。


    “那打人的是老張的媳婦,奶牛就是她們家的。”賣羊的老漢告訴明玨。


    聽到婆子嚷嚷著要賣小媳婦,集上所見之人議論紛紛,為小媳婦嘆了幾口氣。


    “老張媳婦也真不是人,兒媳婦吃不飽穿不暖,幹最重的活兒,還天天挨打。”


    明玨心裏長氣,皺了皺眉,問:“她打人怎麽也沒人管呢?”


    “誰管呀?老張就知道喝酒賭錢,她兒子是個瘸子,也是個頂不起房梁的軟貨,聽說她家兒媳婦也是大家子的奴婢,嫁到他家算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她手裏的鞭子是趕牛的,打牛沒斷,打她兒媳婦生把鞭子打斷了。”


    張婆子把兒媳婦推到奶牛旁邊,胡亂在她頭上插了一把糙,高聲叫價,要賣十兩銀子。小媳婦跪在地上痛哭,聽到有人問價,她渾身哆哆嗦嗦。深秋時節,她隻穿了一件破破爛爛的單衣,露出的皮肉上新傷加舊傷。


    紫竹一臉氣憤驚恐,湊到明玨耳邊說:“九小姐,是、是藍竹。”


    明玨大驚,忙看向小媳婦,原來他們所說的老張家是張山保家。洛明玨被陷害與奴才通jian,小柱子被活活打死,張山保一家跟明玨可謂深仇大恨。小白氏做主把藍竹配給張山保的二兒子,藍竹的日子不好過在意料之中,卻沒想到這麽慘。


    “九小姐,求你把藍竹買下來吧!”


    “藍竹和狗子不一樣,張家現在什麽境況我們也不知道,怎麽買她?”


    “唉!那也不能讓藍竹這麽受欺負呀!奴婢去問問。”


    藍竹之所以受苦,跟她有直接關係,她心存愧疚,思來想去,決定冒險買下藍竹。以後有什麽麻煩不能預料,隻能等到麻煩上門再想辦法。


    明玨攔住紫竹,“你別去,張婆子認識你,到時候買不成人,反而惹了麻煩。”


    在集市上,而且還是賣牲口的地方賣人,鮮為少見,問價和看熱鬧起鬧的人多起來。十兩銀子也就是買個小丫頭,象藍竹這麽大的人,模樣也不錯,又在大家族做過婢女,至少要二三十兩銀子,張婆子隻賣十兩確實太便宜了。


    “紫竹,你去找蘇嬤嬤,看她手裏還有多少銀子,全拿過來,我想想辦法。”


    張婆子認識紫竹,明玨雖說戴了幃帽,也難保張婆子會認出她。即使認不出來,她隻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女,怎麽能出麵買人呢?問價的人這麽多,要想不讓藍竹不被別人買走,必須趁眾人討論猶疑時去買,先下手為強。


    明玨正在憂急,忽然看到常東生的媳婦和兩個小丫頭朝這邊走來,明玨忙迎上去,叫住她們,說明情況。小丫頭都很崇拜明玨,常嬸也是實誠人,不用她多說,幾人就決定幫忙,而且還是打著水木山莊的旗號買人。


    “我想連奶牛帶小媳婦一起買下來,一共十三兩銀子,還還價,給她十二兩。”


    “好,我去,你到路口等我。”


    “常嬸,我手裏隻有六兩銀子,丫頭去拿錢了,你先等一會兒。”


    “等一會兒被別人買走了怎麽辦?我先給你墊上。”


    常嬸辦事很利落,一刻鍾的功夫就將人和牛都買下了,賣身契也寫得清清楚楚。常嬸牽著牛,讓兩小丫頭扶著藍竹,到路口找明玨,交接了賣身契。見明玨隻有一個人,她又帶著丫頭把她們送到集口和蘇嬤嬤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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