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還想要?林子裏蒼吉兒可多的是。”


    小喬見一個護衛沖他們走來,說了一句“改天跟你算帳”,就匆匆離開了。


    明玨沖小喬的背影冷哼一聲,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又蹦跳著回到小溪邊。


    這條小溪也就是有兩三尺深,水麵很窄,水流輕緩,溪中沒大魚。狗子做的絲網很密,架在兩塊石頭之間,可以粘住了一些小白條魚和青蝦。


    她看到絲網裏魚不少,忙解開繩子一扯,感覺網裏沉甸甸的,很高興。絲網裏魚蝦不少,最大的魚有三寸長,蝦有一寸長,最小的還沒指甲殼大。她把大一些魚蝦揀進糙簍裏,小的又倒進溪水裏,繼續下網粘魚。


    她看著糙簍裏的魚蝦,舔了舔嘴唇,咽了一口唾沫,心裏喜滋滋的。把大一點的魚和木耳燉湯,定然鮮香美味,木耳魚湯可是養顏潤膚搞衰老的佳品。小一些魚蝦直接煎炸,用雞蛋和麵粉調成稀糊,再加上五香粉炸了,能吃得滿口生香。


    她正想著美味佳肴,慢慢走近的腳步聲打擾了她,她不由聳著鼻子皺起眉頭。


    “咱家剛才丟了一塊手帕,不知道夫人見到沒有。”黃公公眯著眼睛問明玨。


    “妾身沒見到公公的手帕,隻見到了王爺的手帕。”


    明玨打開荷包,把小喬的手帕連同金銀一起拿出來,遞給黃公公,臉上陪著笑,心裏詛咒著這個閹貨。她賣消息賺銀子,提前就給黃公公使了眼色,黃公公率先掏錢,其實是她的託兒。她賺到了銀子,黃公公是專門回來分好處的。


    “夫人真是伶俐人,走到這一步,可惜了。”黃公公接過手帕和金銀,全塞進懷裏,又說:“夫人也知道有些話不能隨便說,不過你放心,咱家會替你擔著。”


    四個太監,四個護衛,每人二兩銀子,這手帕裏共有三個兩錢重的金錁子,其餘都是銀錠子,整整十六兩銀子,這死太監怎麽就好意思全部據為己有呢?


    “公公的好意妾身心領,其實公公不必替妾身擔當,不會有麻煩。妾身的娘家跟一位老太妃有親,妾身小時候常進宮,早就認識王爺。有些話王爺不點頭我敢說嗎?就象您,有些事皇上不點頭您敢做嗎?這其中的道理你我都明白。”


    一句話就戳重了黃公公的軟肋,點明他是皇上派來監視小喬的。可縣官不如現管,小喬是他明麵上的主子,要想讓他死隻是一句話,皇上絕不會保他。


    “確實如此,做臣子做奴才的人哪能不看主子的眼色行事呢?”黃公公深深看了明玨一眼,拿出手帕和金銀,猶豫了一下,揀出三個金錁子,把手帕和銀錠遞給明玨,笑著說:“咱家從今以後算認識夫人了,以後有事還需互相照應。”


    “妾身還要承蒙公公照應。”明玨隻接過銀錠,說:“麻煩公公將手帕還給王爺,奉國公府的事雖說隻是幾句閑話,妾身相信憑公公的智謀,定能發筆大財。”


    “嗬嗬……借夫人吉言,咱家先走一步,夫人放心,咱家會聽王爺的話。”


    黃公公收起小喬的手帕,笑得很燦爛,恭維了明玨幾句,邁著輕快的碎步離開。明玨陪笑道別,黃公公走遠,她沉下臉,嘟嚷著咒罵了他幾句。這本是無本的買賣,分髒無所謂均勻,隻求來日方長,給她剩十兩銀子,算這閹貨聰明。


    突然,她的頭頂上傳來冷冷的嗤笑聲,飽含著輕蔑嘲弄。明玨裝做沒聽見,繼續蹲到溪邊粘魚,暗自審視自己的位置,尋找嗤笑的聲源。


    小溪的兩岸都是斜坡,並不對稱,坡上長滿高大粗壯、枝葉濃密的樹木。她和小喬等人在這邊說話,如果不警惕,對麵的樹上有人,他們根本不會發覺。林地寂靜,他們所說的每句話、所做的每件事都逃不出樹上那人的耳朵和眼睛。看來樹上的人並無惡意,隻是不屑於他們見不得光的鼠輩伎倆。


    明玨有意碰倒糙簍,幾條大一點魚蹦出來,到處亂跳。她裝成慌忙揀魚的樣子,跑到斜坡下麵,眼角的餘光瞄向樹木,找到藏人的樹木。她沒有聲張,而用力扳歪一棵又細又高的樹,突然鬆開手,小樹貫性彈出,向藏人的樹打去。


    “哎喲”一聲驚叫,一個男子以倒栽蔥的方式摔到溪邊,吸著氣迅速爬起來。


    “難怪會被人稱為狐狸精,小小年紀就心思詭秘,陰險狡詐。”


    明玨詭計得逞,拍手大笑,想看男子的狼狽像,眼眼卻不由同時被他吸引。


    男子二十五六歲的年紀,中等偏上的身材,並不高大,相貌也算不上俊美,卻由內而外透著一股軒然溫潤的氣質,宛若暴雨洗滌之後清明澄靜的天際。


    他身穿翠綠色輕錦水紋交領長袍,水綠色中衣,連腳上的鞋都是黛綠色。一襲碧影融入蕭索蒼黃的滿目秋色之中,猶如寂寂原野初春枝頭那一抹新綠,生機盎然,又如同茫茫沙漠戈壁綠洲那一汪碧水,顫人心弦。


    “狐狸精怎麽了?我樂意,用你管?我算哪棵蔥?”明玨揉著手,言辭上針鋒相對,心裏卻底氣漸失,原因就是這男人一看就絕非凡品,亂了她的心神。


    男子氣定神閑注視著明玨,眸色中閃過嘻然,“你見過象我這麽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天生睿性足智多謀儀態萬方(省略n個形容美好的成語)……的蔥嗎?”


    “你就是再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天生睿性足智多謀儀態萬方……你也是蔥。”


    “哈哈……精闢。”男子注視著明玨,神色慾加悠遠。


    “當然。”明玨被他誇獎,被汗水泥塵浸潤的小臉上浮現洋洋得意,心裏泛起滋潤坦然的舒適,“看在你比較順眼的份兒上,我就不追究你偷窺偷聽了。”


    男子蹙眉搖頭,蹲在小溪上遊,掬起清澈的溪水清洗眼睛和耳朵,表情就象要杜絕傳染一樣。明玨心中騰起火氣,暗自咬牙,冷哼一聲,揀起幾塊石頭,接連扔在男子麵前的溪水裏,濺起朵朵水花,打濕他的綠袍。


    “很好玩嗎?”男子彈掉身上的水珠,不喜不悲,神色依然淡定洗鍊。


    明玨挺直小小身體,昂著頭動了動下巴,問:“洗幹淨了嗎?”


    “滌耳貴清言,不小心聽到那樣一番話,恐怕再也難以洗幹淨了。”


    “有道理,確實有道理,隻有清言益語才能洗滌你這高貴的耳朵。”明玨豎起大拇指,臉上流露出崇拜與感嘆,見男子露出淺淡的笑意,她突然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怒斥:“最看不起你這種人,自命清高,自以為是,總認為自己高雅清貴,別人庸俗濁賤,想把別人踩在腳下,卻又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我說什麽做什麽關你屁事?你沒隱秘嗎?你天天都把肚腸心肺敞於人前嗎?”


    男子不慍不惱,氣宇清平,連連點頭,好像非常認同明玨的話,淡淡一笑,說:“你這番話又何嚐不是清言益語?隻是同你信口雌黃、陰謀造謠時的神態判若兩人。人都是如此,不分好壞貴賤,兩麵人隻是一張皮、一層紗而已。”


    明玨撇了撇嘴,豎起手背沖他擺了擺,“走開走開走開,別逼著我再揭你另一張皮。偷聽我們說話,偷窺我們做事,不以為恥,反而還裝腔做勢洗眼睛洗耳朵。真為這滿溪的魚蝦悲哀,你汙染了水流,它們都會被你害死的。”


    “我汙染水流,罪魁禍首卻是你,是你的汙言穢語汙染了我。”


    “呸——我說汙言穢語與你有什麽相幹?又沒請你來聽。”明玨雙手叉腰,冷笑幾聲,說:“懶怠理你,跟你這種道貌岸然的人說一句話都是多餘。”


    明玨心裏湧起無名怒火,不隻氣憤惱怒,還有些酸澀痛楚。第一眼看到這男人,就被他的氣質吸引,好像有一種感覺慢慢浸透她的心,不成想轉眼之間就起了衝突。她不相信自己錯看了人,也不願意承認自己脾氣衝動,心裏憋屈難受。


    她編派奉國公和馮氏是造謠中傷,所作所為卑劣到令人不恥,那白迎芷幾次設計陷害她又算什麽?若不是白迎芷處心積慮想嫁給蕭懷逸,白夫人想為侄女開路,真正的洛明玨會年幼身死嗎?那時候為什麽沒有人站出來指斥她們呢?


    明玨越想越氣,怒喊:“月亮有多遠,你給我滾多遠,別讓我再看到你。”


    男子微微一笑,臉色浮現清淡的笑意,“月亮有多遠,還麻煩你直言相告,以便我滾的時候不走彎路,你不想再看到我,可以閉上眼睛,要不我替你閉。”


    說完,男子閉上眼睛,倒背著手在溪邊挪步,他不看明玨,神態就好像明玨看不到他一樣。明玨瞪了他一眼,心中的怒氣漸漸消散,心裏也不那麽難受了。


    “你在笑?為認識我而自豪嗎?認為我很瀟灑還是我的衣服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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