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迦靠近明玨,手指劃過她頭上的髮髻,眼底透著嘻然,“老太太要給我選丫頭,不管是哪房的,隻要我喜歡,都能要來,你不想到我房裏侍候?”


    明玨很不友好地掃了她一眼,呲起兩顆小虎牙,橫眉立目瞪著他。


    “別生氣了,跟你開個玩笑,你願意到我房裏伺候嗎?”蕭懷迦溫和一笑,笑容如春日陽光和熙燦爛,“這樣吧!你到我房裏伺候,我會補償你。”


    這傻瓜真把她當成偷跑出來的小丫頭了,明玨出來時穿了風蘭的衣服,又梳個兩個垂丫髻,這副妝扮再加上她這小身板,還真象丫頭。


    明玨狡黠一笑,閑著也是閑著,她決定逗逗他,“你喜歡我這樣的丫頭?哼!我還不想伺候你呢,你的心這麽黑,伺候你等於與狼共舞,天天緊張兮兮。”


    “你真不願意伺候我?那何必費盡心思製造機會與我邂逅呢?我想抬舉你,你又欲擒故縱,是不是以前隻看我模樣不錯,沒看到我心黑呀?”


    “我……”


    明玨即使牙尖嘴利也不知如何答覆了。內宅侍候的丫頭一般不出園子,除非有事才到湖塘,至於湖塘後麵,來的人就更少了。午後的湖塘寂靜無人,若不是有意或相約,誰會倒這裏來?被蕭懷迦誤解懷疑也在情理之中。


    蕭懷迦的胳膊搭在明玨頭頂,撐住黑棗樹,身體與明玨也離得很近,“你對我的行蹤很清楚,你很關注我?是誰告訴你我午後會到湖塘釣魚的?”


    “我、我是來摘黑棗的。”明玨聲音很大,臉上的表情也很誇張。


    “摘黑棗?哼!摘黑棗何必故意從樹上掉下來?我看你就是想勾引我。”


    大哥,我要有半點勾引你的心思,就……明玨本想賭咒發誓,又覺得無濟於事。蕭懷迦苦大仇深,仍在數落她的“惡行”,她幹脆雙眼望天,沉默是金。老天爺,求你睜睜眼吧!不打響雷劈死這隻自戀鬼,打個噴嚏嚇嚇他也行呀!


    明玨心裏窩火,不想辯解,她明媚微挑的大眼睛掃了蕭懷迦一眼,決定將計就計。耍弄美男不吃虧,再說不是還想把他當梯子嗎?


    她促俠一笑,裝出害羞的模樣,翹著手指扯了扯蕭懷迦腰間的佩飾,嬌聲說:“能伺候六爺是我的福氣,六爺想抬我做通房還是想把我當小丫頭使喚?”


    蕭懷迦上下打量明玨,暗嘆她直言不諱和明快大膽,在妻妾成群的深宅大院長大的人自幼見慣陰謀詭計、爭寵上位,早已被薰陶得百毒不侵了。明玨直接提問,倒讓他無法答覆了,心裏反而更增加了幾分興趣。


    “你想做什麽?”蕭懷迦離她更近,“你還沒告訴我你多大、叫什麽呢。”


    “我十三歲,其實剛滿十二周。”明玨充分發揮粉嫩蘿莉的優勢。


    “哦,做通房,你年齡還小吧?不過可以再過幾年。”蕭懷迦眼底閃過羞澀,臉上泛出淡淡的紅暈,“我先給你取名字,我的小廝取名字都按二十四節氣取名,你跟他們一樣,大暑、小暑、春分、秋分還是大雪、小雪,你自己挑一個。”


    “你俗不俗呀?”明玨向後跳了幾步,一臉苦笑看著他。


    蕭懷迦瞟了明玨一眼,微微搖頭淺笑,“大俗即使大雅,隻有喜歡附庸風雅的人才會嫌別人俗。就象我師傅水木先生,誰敢說他俗?他的貼身小廝一個叫水桃、一個叫水杏,兩個侍從一個叫胭脂、一個叫香粉。”


    聽他說到水木,明玨瞪大眼睛聽著,希望能聽到更多有關水木的消息。


    “想好叫什麽了嗎?對了,你是哪房裏的?”


    “我……”


    “二奶奶、二奶奶,總算找到您了。”風蘭拚命一般跑過來,喘著氣向蕭懷迦行禮,“奴婢給六爺請安,二奶奶,快回去,蘇嬤嬤發火了。”


    “你是……”蕭懷迦很驚詫地看著明玨,臉很快變紅,又慢慢變得蒼白。


    明玨一臉歉意瞄了蕭懷迦一眼,皺眉問:“出什麽事了?”


    “侯爺回來了,蘇嬤嬤要安排您和侯爺圓房,讓您趕緊回去收拾。”


    “什麽?圓房?我……”明玨目瞪口呆,臉蛋的顏色堪與樹葉比美了。


    “恭喜二嫂。”蕭懷迦笑容燦爛,眼底閃過惱意,看起來卻是皮笑肉不笑。


    “同喜、同喜。”明玨知道玩笑開大了,沒來得及道歉解釋就被風蘭拉走了。


    明玨主僕的身影淡出蕭懷迦的視線,他一拳砸到黑棗樹上,長籲一口氣,臉上密布著懊惱的神情。他並不厭憤明玨耍戲他,反而覺得自己做得過份了。


    見慣深宅大院女子爭寵的狠毒心計,他的認知與別人不同,他一向認為導致女人自相殘殺的罪魁禍首是男人,所以他從懂事以來是很自律,在他房裏伺候的人除了婆子就是小廝。袁氏在他房裏先後放過十幾個漂亮丫頭,都被他打發了。


    從明玨在橋上唱歌就引起他的注意,他感覺這小丫頭挺可愛,才衍生出讓她到房裏伺候的想法,沒想到卻擺出這麽大的烏龍陣,真讓人哭笑不得。


    一個小廝跑來,喊道:“六爺,侯爺回來了,老爺讓您趕緊回房。”


    第一卷 清荷初露 第六十八章 舊恨


    瓊樓玉宇美侖美奐,殿台亭閣金壁輝煌,一糙一木都流露著金尊玉貴的氣息。


    蕭懷逸走出宮門,回過頭,望著高高聳立的殿堂,搖頭冷笑,眼底充斥著濃鬱的譏諷。又有幾人知曉即使驕陽如火,巍峨華貴掩映之下仍如地獄般冰冷。


    蕭攀蕭登見他臉色不好,腳步顯得無力虛脫,忙迎上來詢問。蕭懷逸沒多說,讓他們叫來一輛馬車,他想與繁華的市井、宣鬧的人群隔離,躲進車裏靜一靜,或者睡一會兒。身體的疲憊漸漸緩和,好像都轉移到心裏,心更加沉重了。


    “侯爺,去別苑嗎?”


    “回府。”沉默片刻,他又補充一句,“從偏街走,先去梁嬤嬤家。”


    梁嬤嬤是秋氏的奶娘,從秋氏陪嫁到蕭家,後來得秋氏恩典,舉家賞了賣身契。秋氏死後,白夫人捲土重來,消停了一年,就開始清理蕭懷逸兄妹身邊的下人,那些忠僕死的死,賣的賣。梁嬤嬤放出去得早,逃過一劫,開始隻是暗中幫助蕭懷逸兄妹,蕭懷逸得勢以後,她才從幕後到台前,但很少去蕭府。


    他們到了梁嬤嬤家,梁威和楊成已在等他們了。梁嬤嬤見蕭懷逸三人麵露疲態,沒多說,也沒多問,讓他們洗漱休息。蕭懷逸小憩了一會兒,便叫來梁威和楊成,梁嬤嬤也跟著進來,說了府裏這段時間發生的大事小情。


    “侯爺,”梁嬤嬤猶豫了一下,問:“二公主怎麽樣了?”


    “也沒什麽大事。”蕭懷逸沖梁嬤嬤安慰一笑,卻難掩眼底的憂慮擔心。


    “二公主小時候老身常見,她去北狄合親時才十四歲,轉眼快十年了。她那柔順的性子,遠離家鄉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她當時就不該替大公主去合親。大公主有心計,去合親也不會吃那麽多苦,何況北狄求娶的就是大公主。”


    蕭懷逸眼底閃過深重的悲愴,長嘆一聲,說:“嬤嬤,別再提過去了。”


    梁嬤嬤擦著眼睛哽咽,“要是她能回來就好了。”


    “二公主要是能吃閻王爺的神果就好了。”蕭登見眾人驚訝,又補充說:“吃了神果性情大變,拿出公主的威嚴,看誰還敢不敢欺負她。”


    “你胡說什麽?”蕭攀低聲斥責。


    “剛才你們也在說新夫人吃神果的事。”蕭登小聲嘟嘟。


    “回府吧!”蕭懷逸麵無表情,好像所說之人與他無關。


    站在崇禧堂門口,蕭懷逸長舒了一口氣,清冷的目光環視四周。打聽他行蹤的丫頭婆子藏在邊邊角角,個個鬼鬼祟祟,不用問,就知道多半是他的妻妾們派來的。他暗哼一聲,囑咐蕭攀兄弟幾句,才踏進崇禧堂的院子。


    他放慢腳步,打發走引路的婆子,心裏忖度該怎麽跟蕭老太太說。今日他突然回京覲見皇上,皇上驚憂不悅,聽他講清漠北的戰局,才有所緩和。


    皇上支持他與北狄決戰,消除隱患,態度很堅決。有天子旨令,朝中沒人掣肘,他就沒後顧之憂了。他提到北狄以二公主為質,皇上隻說了一句“出嫁從夫”,就再無二話了。不容他多說,皇上要午睡,賞賜了一些東西,就攆他出來了。


    他又去求見蕭貴妃,想讓蕭貴妃說服皇上,解救二公主。蕭貴妃早已探聽到他的來意,稱病不見,並讓太監轉告他為臣之道就是要服從君上旨意。他不甘心,想回府求蕭老太太,希望何其渺茫,他不敢多想,隻想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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