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玨得閻王爺青眼死而復生的消息早已傳遍平北侯府,估計京城都有風傳之勢。立冬和立春當然也知道,忙看在銀子的麵子上,附和奉承明玨。明玨充份發揮《厚黑學》的真諦,幹笑著謙虛兩句,就將奉承話全盤接收了。


    立春立冬說了幾句閑話說要走,明玨讓紫竹把她炒的丈ju籽包一些給她們帶回去吃。紫竹把兩人送到門口,碰到金鴿來傳蕭老太的話,忙迎進來。


    風蘭急不可待,從布袋裏掏出盒子,獻寶似的打開讓明玨看。一隻盒子裏裝了一個套娃,搪瓷製地,純真可愛的女孩麵孔,色彩鮮艷,做工精緻。另一隻盒子裏裝了七個一尺高的布娃娃,大小一致,形態相同,分赤橙紅綠青藍紫七色。


    明玨微微一笑,蕭懷迦喜歡各式各樣的娃娃,足見童心未泯。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經歷過風雨磨難,還能有一顆赤子之心,確實難能可貴。


    金鴿很親密地拉著紫竹的手,笑意吟吟走進,十公主送來的小喬“姑娘”跟在她們身後,笑容生動。明玨狠狠皺眉,自蕭老太把小喬留在崇禧堂,這幾天他一直沒露頭。看他那賊眉鼠眼的樣子,不知今天又要出什麽妖蛾子。


    “奴婢給二奶奶請安。”金鴿和小喬上前給明玨施禮。


    明玨拉著金鴿坐下,沒理會小喬,小院裏的下人也好奇地打量這個身材高大的“丫頭”,都覺得似曾相識。小喬被冷落,也不尷尬,坐在小杌子上,吃瓜子喝茶,坦然麵對眾人,精亮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劃過。


    小喬美滋滋嗑著瓜子,瓜子皮吐得到處亂飛,置眾人的冷落於不顧。大男人扮成丫頭雖說跌麵子,卻有一樣好,不用講禮數和儀容儀表。皇子的身份雖讓人羨慕,平日金尊玉貴、錦衣玉食,日子卻不好過,哪能象現在這麽自由。


    在皇宮、在朝堂都要衣冠楚楚,謹言慎行,一不小心就要被禦史參一本,最輕也要思過,還要寫奏摺陳情。回到王府,他還要在妻妾麵前演戲,更不敢有絲毫大意,誰知道那些女人都是哪路神仙派來的,一不小心就被她們揪住把柄。


    “這瓜子真好吃。”


    明玨冷瞥了小喬一眼,說:“好吃你就多吃點。”


    “一定、一定。”小喬明玨拋了一個大大的媚眼,模樣滑稽可笑。


    幾天前,男扮女裝的小喬打著劉管事的旗號來找她,純粹是找樂子,明玨也沒放在心上。這次他又以十公主特派丫頭的身份來平北侯府,直到今天才露麵,來意大有不同。他究竟是什麽身份?為何而來?明玨心裏疑團重重。


    “十公主送的堆花很漂亮,我送你兩枝。”


    明玨捏了捏金鴿的手,向裏屋走去,金鴿會意,緊跟明玨進屋。小喬不理會她們的防備,站到花樹下,跟央央比賽吐瓜子皮,玩得別有意興。


    “金鴿姐姐,你看這小喬……”


    “別提他。”金鴿打斷明玨的話,憤憤說:“自從老太太把他安頓到崇禧堂,一天十二個時辰,能有兩個時辰見到他就不錯,誰都不知道他去哪裏。他是十公主送來的人,老太太都不管,我們做下人的能說什麽?知道我來這裏,他非要跟來,一路也不說話,老太太把他留到崇禧堂,他也不自在呢。”


    “他真是十公主送來的?”


    “是,老太太派人問過,十公主擔心你,送個身強力壯的丫頭來保護你。”


    就是恢復男裝,小喬也是男人中身材高大的那一類,扮成女人能不身強力壯嗎?十公主隻說送個丫頭來保護明玨,又沒把丫頭的畫像送來,誰知道是不是被人偷梁換柱了?十公主一片好心,倒給了有心人可乘之機。


    “金鴿姐姐,十公主知道她送來的人被老太太留下了嗎?”


    “知道。”金鴿嘆了一口氣,說:“老太太也不高興,前兩天還嘟囔說十公主往平北侯府送丫頭,貴妃娘娘肯定知道,怎麽就不攔著?任十公主胡鬧。”


    蕭老太能高興才怪,明玨被人暗算,十公主就送人來保護她,這不是打平北侯府的臉嗎?十公主心思單純,這件事她肯定是被人利用了。


    明玨送了金鴿幾枝堆花,又讓金鴿挑了兩個布娃娃,一個給她,一個給銀鴿。


    金鴿道了謝,才傳蕭老太太的話,說:“老太太說明天在桂花園宴請本家的親朋和體麵的下人,三奶奶身體不舒服,讓她休養兩天,明天就請大奶奶和二奶奶照應。後天是正日子,賓客多,再讓三奶奶和四奶奶出麵照應客人。”


    “明玨記下了,有勞金鴿姐姐。”


    明天宴請本家和下人,蕭老太讓她和徐氏出麵,後天都是尊貴的賓客,就不讓她出現了。徐氏守寡多年,蕭老太太卻把她與徐氏劃了等號,可笑可悲。


    明玨拿出那套搪瓷套娃,掃了小喬一眼,說:“金鴿姐姐,若老太太再派人進宮,煩請帶給十公主,就說我謝謝她送來的丫頭。”


    小喬沒說話,把幾個碟子裏的瓜子全裝進自己的口袋,在紫竹等人刀子一般的白眼注視下,坦然離開。明玨皺眉苦笑,真不知他是神馬東西,來意不明,卻不把自己當外人。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不理他,就等他自己現形吧!


    第一卷 清荷初露 第六十五章 懷逸回京


    送走金鴿和小喬,明玨分給紫竹、絲ju、風蘭和嶽芽兒一人一個布娃娃,碰巧雀兒回來,把最後一個給了她。別人都歡天喜地,獨雀兒緊抱著布娃娃,低頭不語,和往常判若兩人。明玨也沒多問,她是紫梅的親妹,明玨對她總有些排斥。


    “園中有沒有黑棗樹?”


    “回二奶奶,湖塘後麵的山坡上都是棗樹。”


    用未熟的黑棗和薰衣糙花瓣泡茶,微酸略澀和香甜酸慡交織,別有滋味。她想去摘黑棗,可觸到蘇嬤嬤那監視階級敵人一般的目光,她又不敢動彈了。


    午後陽光正烈,偌大的平北侯府一片安靜,偶有幾聲蟬鳴劃響。


    一個梳著鬆垮垮的雙髻頭,身穿淡綠灑花比甲的小丫頭從破舊小院的角門溜出來。看看四周無人,她沖小院做了鬼臉,快步向園子走去。來往巡查的婆子見到她,都以為是哪個屋裏的小丫頭背著主子出去玩,也不多問。


    平北侯府的園子在府宅後麵,與後院有湖塘相隔。穿過園子,再過了湖塘,就到山坡了。走了半天,還沒繞出園子,越走感覺路越長。


    明玨深吸幾口氣,確定方向沒錯,她加快了腳步。繞出園子,她登上白玉石橋,見四周無人,張開雙臂,迎著清風,感受風香日麗的悠然愜意。


    湖塘內波光瀲瀲,碧水潾潾,數枝晚荷浮在碧綠的團葉上,競相綻放,縷縷荷香氤氳縈繞。遠處亭台樓閣,腳下小橋流水,舉目葉翠花艷,風景如畫。


    她想高歌一曲,前世,她會唱的流行歌曲不少,肚子裏也裝滿了詞,此時此刻,卻不知道唱什麽歌能應景,隻隨便吼了兩嗓子,抒發胸中的沉悶鬱氣。


    幾聲嗤笑傳來,她後背汗毛豎起,歌聲嘎然而止,她忙捂住嘴,警戒地看向四周。目及之處,別說人影,連個鬼影都沒有,難道剛才是幻聽?極有可能,穿來還不到十天,卻勞心勞力、擔驚受怕,神經出問題很正常。


    她站在石橋最高處,挑著眼睛睃視四周,心裏敲響小鑼鼓,嘴裏念叨不管是人是鬼都不怕。是人,她可以鬥智鬥勇,還可以把閻王爺大哥搬出來擋亂箭。是鬼,她怕穿幫,不能搬屢試不慡的閻大哥,隻能磕頭作揖念經文了。


    湖岸的假山後麵有一顆枝繁葉茂的黑棗樹,泛黃的葉片映射著陽光,淡紫的果實一簇一團懸掛樹稍枝頭,玲瓏剔透,晶瑩喜人。


    明玨顧不上尋找嗤笑的始作恿者,逕自向黑棗樹奔去。這棵黑棗樹有五六米高,第一分杈處距離地麵有三米,隻要能爬到第一分杈處就行。


    前生,比這棵再高幾米的樹她都敢爬,她現在頂著大家嬌小姐的身體真要小心。她目測樹高,選好起跑助力的位置,蹬著兩條小短腿向樹奔去。很順利,助力躍高兩米,她手腳並用,很快爬到分杈處,又向果實最多的樹杆爬去。


    一襲雲天之色的藍衫從假山後麵飄出,登上假山主峰,正好與樹上的明玨高度平行。明玨一手抓著樹枝,一手摘黑棗,兩片紅唇也叨了一顆又大又圓的黑棗。她剛一把黑棗抓在手中,嗤笑聲又一次傳來,她驟然回頭,頓時驚呆了。


    ……


    五匹健馬飛馳而過,捲起一路風塵。京城北門遙遙在望,馬的速度慢下來,停在林蔭道上。馬上的人長長舒了一口氣,吐出連日風餐露宿的疲倦。


    “侯爺,我們如何進城?”


    “光明正大進城。”蕭懷逸淡淡譏笑,流露幾分悠然意味,“先吃午飯。”


    幾人跳下馬,試著活動腰肢,舒緩疲勞,略作休息,牽著馬向路邊的餐館走去。把馬匹交給店小二,洗漱之後,點菜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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