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爺常說真男人絕不委屈自己,美人在懷,紅粉添香,拋頭灑血也風流,不象我等屑小之輩。”公羊白感慨一番,問:“蕭攀,你找候爺有什麽事?”


    “白夫人派侍從給候爺送來家書,說起來還跟周姨娘有關。”蕭攀掏出信沖三人晃了晃,又說:“候爺的新夫人太厲害,天天讓姨娘、姑娘們站規矩,錯一點非打即罵。還是個十足的妒婦,一碗摻了藏紅花的燕窩粥就把周姨娘的孩子打掉了。白夫人很生氣,斥責了新夫人幾句,不成想新夫人一哭二鬧三上吊,擾得家宅不寧。白夫人來信讓候爺休了新夫人,續娶奉國公世子的嫡次女為妻。”


    蕭登搶過信,打了蕭攀幾下,斥問:“你竟敢看候爺的家書?好大的膽子。”


    “別這麽大驚小怪,我隻看了一頁,後兩頁還沒看。”蕭攀很委屈,瞪了哥哥一眼,又說:“不就是一封家書嗎?又不是美人寫得情書,也不是軍事機密,怕什麽?候爺以前接到家書都讓我念給他聽,回信也是我代寫。”


    公羊白把信放到蕭懷逸的書桌上,用鎮尺壓好,狡黠一笑,眼底透著興災樂禍,“新夫人真讓我等頂禮膜拜,候爺的後院失了火該是什麽樣子呢?”


    端木輕滿臉懷疑,沉思片刻,說:“聽說新夫人是原齊國公的庶出女,年齡還不大,齊國公府剛遭巨變,家族沒落,她毫無依傍,還能有這等底氣?”


    “夜叉不看歲數,潑婦不論年高,或許……”


    “說什麽呢?這麽熱鬧。”


    一個身穿玄青色錦袍的年輕男子站在帥營門口,漆黑的長髮隨意披散,隻綁著一根青色的髮帶。他相貌俊朗,精神奕奕,淺麥色皮膚泛出淡淡潮紅,明亮的眼眸如暗夜星輝般璀燦,眉宇間隱含英挺豪氣,臉上流露出饜足的神情。


    幾人忙上前施禮,“屬下見過侯爺。”


    蕭懷逸接過白夫人的書信,邊看邊搖頭,嘴角挑起漠然的冷笑。看完收信,他長籲一口氣,連臉上那歡愛滿足的神情都變得堅冰如冷。


    “打發他們回去,就說我知道了。”


    第一卷 清荷初露 第十七章 蕭家內院


    平北候府坐北朝南,是一座七進七出的大宅,碧水環繞的花園將宅院分成前後兩部分。前院主要是門房、客院、廳堂和外書房,祠堂也隸屬前院。


    後院以蕭老太太居住的崇禧堂為中心,向三麵散落著十幾座大大小小的院落。每座院落都有名字,院落之間花圃相隔,遊廊相連。


    蕭老太太養育三子一女,長子蕭博仁襲候爵,五年前去逝。次子蕭博禮是庶出,任西北布政史,在蜀州任上。蕭老太太身邊隻有四子蕭博智,在戶部任職。因蕭老太太健在,蕭家嫡係一脈未分家,三房家眷都住在平北候府。


    崇禧堂後麵有一座豪華富麗的四進院落,名安寧院,是蕭老候爺和妻妾的居所。老候爺去逝後,白夫人成了這座院落裏級別最高的主子。除了白夫人和老候爺幾個妾室,安寧院還住著七公子蕭懷達和六小姐蕭懷菱,兩人都是白夫人所出,尚未婚嫁。敏絢等幾個孫子養在白夫人跟前,也住在安寧院。


    安寧院的垂花門和正房之間有一座小花園,種植著許多名貴的花木,葉翠如滴,花香馥鬱。一棟敞廈半隱半現在花園之中,是主子們納涼避暑的地方。


    丫頭婆子擁簇著一個衣飾華貴的中年美婦朝敞廈走來。伺候在敞廈的婆子忙分開小路兩側的花枝,鋪上紅毯,捲起珠簾,恭迎美婦。美婦陰沉著臉,下人個個摒息靜氣,小心翼翼,隻怕半點不慎,就招來一頓打罵。


    敞廈內清慡舒適,淡香氤氳,美婦的臉色有所舒緩,下人都鬆了一口氣。丫頭扶著美婦靠坐在美人榻上,搖著團扇為她驅暑,另有丫頭給她捶腿。幾個小丫頭魚貫而入,捧來茗茶、鮮果和點心,羅列在方幾上。


    “太太,白姑娘和六小姐來請安了。”


    “讓她們進來。”


    這位美婦就是白夫人,老候爺蕭博仁的髮妻兼填房。兩個衣衫華美、容貌嬌艷的女孩走進敞廈,她陰沉的臉頓時轉晴,眼底冷厲的精光也消失了。


    “給母親(姑母)請安。”


    “免了,都坐下吧!”


    兩女孩道了謝,丫頭搬來繡墩,請她們坐下。身穿水紅色白梅刺繡淺金滾邊褙子、雪青色長裙的女孩看上去十三四歲,與白夫人有六七分象,柳眉杏眼,眼角上挑,滿臉驕縱之氣,這是六小姐蕭懷菱。另一女孩身穿淡紫色五彩印花綢緞褙子、米黃色長裙,十四五歲的年紀,懸鼻櫻口,皮膚白皙,與白夫人有三四分象,眼底不時閃過精光,她就是白夫人的侄女白迎芷。


    “姑母,聽說二表嫂……”


    蕭懷菱立著眼跳起來,“什麽二表嫂?她算什麽東西?”


    白迎芷看到蕭懷菱動怒,隱隱得意。白夫人皺了皺眉,揮手讓下人全部退下。白迎芷見白夫人沉下臉,忙湊過去與她輕聲細語,臉上的笑容高深莫測。


    ……


    清風徐徐,吹起紅日初升,絲絲縷縷的朝霞曼妙紛飛,柔和的光芒透過茜紗棱窗,朦朧的桔暈灑在明玨細嫩玉白的臉龐,丹華婉轉。


    明玨平躺在床上,伸開胳膊,睡出的疲憊慢慢消失。她收攏四肢,平靜吸氣呼氣,吐出鬱結於心的濁氣,腹內清明,頭腦也清醒了。


    卯時剛近,時候還早,明玨再無睡意,她掀起床帳,輕嘆一聲。方榻上,紫竹裹著薄毯睡得正香,窗外偶爾傳來低低的說話聲,僕從們陸續起來了。


    昨晚聽風蘭和絲ju講了蕭府許多隱秘舊事,她的心底好像塞了一團被死水浸透的破舊的陳年棉絮,陰濕濕的堵心。夜間,她似夢非醒之中,孤懼無助將她團團纏繞,好像在下一個瞬間就要將她拋飛到漫無邊際的暗夜。


    許久,她自嘲一笑,勸慰自己凡事寬心,向前看。白夫人給蕭懷逸寫了信,讓休掉她,目的不言而喻。如果蕭懷逸明辨是非,或顧及與髮妻的情份和洛老太太的恩情,不休她。以後的日子,白夫人這位婆婆大人也不會讓她舒服。


    若懷逸休了她,洛家一敗塗地,她頂著棄婦的名聲,能去哪裏?前路迷茫,柳暗花明又一村隻不過是美好的期許和想像。兩害相權取其輕,她寧願留在這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候府與一幫女人同旋,也不願意被休。


    人總要兩條腿走路(拄拐棍不算),她也要有兩手打算,以備不時之需。


    她蜷縮在床上,噘著嘴對手指,任思緒飛揚。她是穿越者,象陷害私通、流產這些小兒科陰謀還入不了她的法眼,可昨晚風蘭和絲ju提到的隱晦之事對她震撼卻很大。如此陰險高深的心計較量,把十個她綁在一起,也隻能甘敗下風。


    她可是生在社會主義、長在紅旗下、根正苗紅,受五講四美三熱愛薰陶多年的大好青年。行事常用陽謀開路,陰暗的經驗積累不多。而且她這人膽很小,目睹鄰居在小區門口的小路出車禍喪生,她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敢走那條小路。


    深宅大院都是形若嬌花,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死人卻象死一隻螞蟻那麽平常,還經常是一屍兩命。一個朝夕相處的鮮活生命在下一個瞬間消失,想想都會有發自內心的恐懼縈繞腦海。不知那些在深宅大院長袖善舞、風生水起的穿越前輩們怎麽混的,有沒有戰勝恐懼的經驗可取。


    “二奶奶,您醒了?”


    “沒醒,我睡得正香。”


    紫竹坐起來,看到明玨正緊閉雙眼、彎起嘴角,她釋然一笑,又倒在方榻上。吃了神果的二奶奶與以前大不相同,她很喜歡現在的明玨。


    “昨晚姨娘、姑娘們突然要來請安,奴婢讓她們卯初來,現在也該到了。”


    “我正想見她們呢。”


    閑著沒事看看美人,即賞心悅目,又怡神醒腦,說不定還會有意外收穫呢。


    “自二奶奶搬到這裏,她們就沒請過安,太太縱容她們,寵妾滅妻。”


    明玨挑嘴冷笑,伸著懶腰,問:“我去給老太太、太太晨昏定省嗎?”


    “不用,太太讓二奶奶禁足思過,都免了。”紫竹冷笑幾聲,又說:“二奶奶,您先不要起床,奴婢去應付那些賤人。”


    紫竹興沖沖往外走,姿態神情好像一個衝鋒陷陣的勇士。明玨暗自搖頭,本尊年小懦弱,手下人也跟著忍耐,想必已到了極限。


    第一卷 清荷初露 第十八章 侯府舊事


    姨娘、姑娘們突然來請安,恐怕不是拜高踩低那麽簡單。有白夫人坐陣,白小姐暗窺,蕭府的風向難以改變。她現在依舊在這座小院禁足思過,除了死而復生,身份沒有改變,境遇也沒有好轉。依明玨所見,這幫“娘”們結伴而來,是想給她這個吃了神果的失憶者一個下馬威,順便來探查底細,以備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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