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室如今算不得富裕,劉秀是咬牙給的。


    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說,總得叫人覺得跟著他有奔頭。


    她笑笑,又說了幾句套話就叫人下去了。


    一個年輕美婦人被引上來,對她拜下口呼:“陰氏麗華願皇後長樂未央……”


    郭聖通忘了叫起,她愣愣地盯著婦人頭上華麗的步搖。


    真愛!


    這是真愛是吧?


    是是是——


    她肯定這個女子就是劉秀的真愛貴人。


    因為生的叫人一眼驚艷,而後覺得自己醜陋不堪的女子實在是不多見的。


    郭聖通對夢中國色天香的真愛印象深刻的很。


    起初的震驚退去後,她想不明白了:真愛怎麽會在這裏?


    ☆、第兩百五十七章 納妃?(兩章)


    天近午時,陽光明媚。


    窗紗全被束起規規矩矩地躺在金鉤裏,柔和了一地光影。


    紫檀木雕雲蝠番蓮紋架幾案上擺著的芙蓉玉石擺件經光點透,越發栩栩如生,引得人都想俯身去聞聞有無花香。


    郭聖通愣愣地望著身前拜下的女子,或許是她遲遲沒有叫起,女子心下惶然頭低的更厲害了,隻留下一截細白瑩潤的玉頸在人視線裏。


    青素服侍郭聖通的時間還算不上長,她摸不清此刻皇後走神是為了什麽,更不敢貿然提醒皇後,她隻得望向羽年。


    羽年也百思不得其解:這年輕夫人確實美,可皇後再驚艷也不至於愣神吧。


    她往前挪了半步,揪了一把郭聖通的袖子:“殿下,這是護軍都尉馬成的夫人——陰麗華。”


    馬成?


    那是誰?


    真愛怎麽會成為他的夫人?


    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怎麽能出現這麽大的偏差。


    郭聖通好容易回過點伸來,她心間洶湧著萬般情緒,但到最後不過化為了一聲淡淡的嘆息。


    命運真是弄人,她之前卯足了勁想要用最好的精氣神來見真愛。


    她想告訴劉秀和真愛,你們願意怎麽恩愛就怎麽恩愛,這一世我既不會摻合在你們中間,也不會成為你賢惠大度的名聲。


    我想要什麽,我都會靠我自己去獲得。


    但現在……


    不管了,水來土掩就是。


    她上前親自扶起陰麗華,語氣中有些歉疚:“方才有些頭疼,心思恍惚了。”


    陰麗華緩緩抬起頭來,她的眉目清晰地浮現在郭聖通眼前。


    這一剎那,郭聖通終於懂了什麽叫艷光四射。


    陰麗華在夢中已經驚艷過她一次了,可是再見她仍然不能抵抗她的美貌,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掠過她的臉。


    真是大美人。


    詩經中那讚美衛莊公夫人莊薑的詩句套到陰麗華身上依然適用,毫不誇張。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這樣的大美人,她一個女子見了都被震的說不出話來,何況男子?


    而且前世的記憶告訴過她,陰麗華不是徒有其表的人,她擁有的不止美麗,還有智慧。


    驕縱慣了的她輸給這樣的人,也算不得冤枉。


    真是奇怪。


    她竟有些想笑。


    她以為她終於見到真愛後怎麽都會有些厭惡她的,可她竟還真的沒有。


    她對陰麗華的第一印象甚至還挺好的。


    人皆有愛美之心,她也不例外,她也喜歡這樣賞心悅目的美人。


    她在打量陰麗華的時候,陰麗華也在打量她。


    原來這就是皇後啊。


    顏色不過中上,唯一過人的大概就是那瓷白通透的肌膚了。


    陰麗華還在南陽時便時常聽人說起她,而這後麵往往還跟著一聲嘆息。


    嘆息什麽陰麗華是明白的,不過是覺得她錯失良機了。


    她的表哥鄧晨是陛下的二姐夫,因著這層關係,她聽人說她很早就見過陛下。


    是的,聽說。


    她自己全然沒有什麽印象了。


    但再正常不過,不是嗎?


    她那時候才八九歲,什麽都還不懂,怎麽會去留意一個偶然瞟到的陌生成年男子?


    可大家都為她惋惜,都覺得她有過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機會。


    每到這時候,她都隻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誰能一早就知道劉秀能為帝?


    還有——


    這些傻子,真覺得美貌就能那麽無往不利嗎?


    倘若她是劉秀,她也會選擇出身高貴能助她盡快在河北站穩腳跟的真定郭氏之女。


    紅顏再好,終會老去不是?


    等著天下在手,還不是要什麽樣的美人就有什麽樣的美人?


    所以,她半點也不覺得可惜。


    她甚至還同情這個素未謀麵的郭皇後,政治聯姻其中的苦樂哪是旁人能懂的?


    那些替她嘆息的人大概也覺得郭皇後的恩寵是不會長久的,所以她們嘆息到了她大哥跟前。


    她們委婉地暗示大哥,可以把她送去當個寵妃,來為家族謀取更長遠的利益。


    大哥怒髮衝冠,狠狠地把她們訓斥了一番。


    大哥說她是陰氏嫡女,哪能屈居人下?


    她躲在門後忍不住跟著點頭。


    是啊。


    哪怕是僅次於皇後的夫人,也還是妾室不是?


    她不想做妾,她也不能做妾。


    於是,她在去年的陽春三月嫁給了前來求娶她的護軍都尉馬成。


    都尉官職已經算不得低了,何況是天子近軍的都尉。


    馬成生的又英武高大,和她正是良配。


    但馬成還是覺得委屈了她,在新婚夜時他對她許諾這生不論貧富貴賤永不相離。


    她笑著應好,心裏的漣漪一圈一圈慢慢地蕩漾開去。


    皇後能像她這樣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不能。


    皇帝註定了不是屬於哪一個人的。


    所以,陰麗華一點都不覺得可惜了,更沒有遺憾。


    惠子曰:“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也?”


    她笑望向皇後,語氣低柔:“不礙事的。”


    皇後還之以笑容,又問起她的夫君和父母來。


    她一一答了,很快便結束了和皇後的會麵,被領到坐席上去。


    她捧著熱茶慢慢喝著,心不在焉地聽著身邊人的寒暄,想到方才皇後的失神目光不由自由地又繞到了皇後身上。


    皇後還在和人說話,神色自若。


    陰麗華一點都不相信皇後的失神是因為頭疼,她看的清楚,那分明是震驚。


    震驚什麽呢?


    難道南陽陰氏的流言都傳到皇後耳朵裏了?


    陰麗華思及至此,不免有些薄怒。


    那些長舌婦人,一天到晚就知道搬弄是非,說些有的沒的。


    可不說她如今已經嫁人,就是從前雲英未嫁時她也決計沒有這個心思。


    寧為窮人妻,不為富人妾。


    好好的正頭夫人不做,去別人手底下討生活她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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