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郭聖通肯定,他既不會反悔,也不會原諒朱鮪。\r


    因為因勢而叛,又因勢而降的人,不值得殺。\r


    這樣沒有氣節的人,活著受盡天下人鄙視,和死了有什麽區別?\r


    而更重要的是他活著,便是代表劉秀誠信和氣量的最好典範。\r


    連這樣的人,劉秀都能容納,還有誰不能投?\r


    可縱有千般好處,劉秀依舊意難平。\r


    這夜睡下後,劉秀瞪著眼睛久久無眠。\r


    郭聖通心知肚明,卻並未拆穿他,更沒有安慰他。\r


    做皇帝,說隨心也隨心,可說不隨心也真不能隨心。\r


    這其間的酸甜苦辣,他隻能一個人去品嚐。\r


    她為他欣慰,他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r


    能減少傷亡,盡快破洛陽城,是對百萬漢軍的負責。\r


    她也為他難過,殺兄之仇是促使他一路前進的動力。\r


    可真到了這天,他卻不能手刃仇人,他心下想必複雜的很。\r


    而最後,她為自己苦笑。\r


    他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料,而她卻實在不適合做皇後。\r


    210


    ☆、第兩百四十三章 貴人?


    建武元年,冬十月癸醜日,帝後車駕入洛陽,幸南宮卻非殿。


    是日,雪後初霽,清寒耀眼的陽光漫灑在天地間,照破所有昏暗。


    郭聖通深吸了口氣,跟在劉秀身後緩步從廊下走出。


    她的頭頂上飄著大片大片軟綿綿的白雲,蓬鬆細軟。


    寒風颳過她的臉龐,凍得她耳根都有些發抖。


    她不由抱緊了手中的暖爐,回身又看了眼由常夏抱著的劉疆。


    他正為被裹得嚴嚴實實動彈不得而惱火,一見母親轉過頭來忙沖她啊啊啊地喊。


    郭聖通好笑:“你倒是真不怕冷。”


    她疾步下了台階,朝一早便等候在那的皇後車輦走。


    劉秀回身伸手:“過來——”


    她一愣,而後下意識地搖頭。


    她不是因為帝後同輦不合規矩,也不是怕今日的風光成為日後僭越的明證,而隻是單純地想一個人靜靜。


    越近洛陽,她的心便越浮躁。


    尤其是昨日知道要進洛陽城南宮後,她更是整夜都沒有睡著,隻是閉著眼躺著。


    她心底煮著一鍋沸水,咕咚咕咚地冒著泡,誰知道什麽時候會打翻?


    到時候,還不知道把她燙成什麽樣子呢。


    此時此刻,她隻想一個人待著。


    她不想應付劉秀,不想聽他說定都的事,也不想聽他說赤眉軍。


    她什麽都不想聽,也什麽都不想想。


    為什麽牴觸洛陽?


    原因無外乎自此之後劉秀便從她的夫君變成了她的陛下。


    他會納進一個又一個美人,而她得笑著叫她們一聲妹妹。


    真是想想就夠噁心的。


    她連婉拒的話都懶得想,隻是笑望著劉秀,眉目寫滿了堅持。


    他沒有堅持,但分明有些被拒絕後的失落。


    他們夫妻之間也要如此謹慎麽?


    她這樣好是好,卻總讓人心頭噎了口氣似地。


    他看向絕無可能拒絕他的劉疆:“到父皇這來。”


    郭聖通獨自踏上後輦後,車隊便緩緩駛動了。


    她靜默地靠在車廂上,抿著唇閉著眼。


    車隊到南宮外時,宮門被八人齊力轟然推開。


    她推開車窗向外望去,沿途所見熟悉的像是一早便烙印在骨髓裏一般。


    前世時,她在這生活裏多久呢?


    二十年?


    三十年?


    抑或四十年?


    她不知道,但她可以肯定她大半輩子都陷在這。


    她忍不住回首望去,宮外的世界就此和她無關了嗎?


    猛地意識到這點後,還真叫人有些無所適從。


    她的眼眶裏幾乎是剎那間便湧滿了淚水。


    她逼著自己回過頭來朝前看。


    熟悉的一切撲麵而來,更是叫她的情緒無法控製。


    這裏算是她的家嗎?


    還是說,她始終都隻是過客,她從未融入過這裏。


    她忽地生出無限倦意,撂下車窗縮回了車裏。


    她把雙手攏在熏爐上,不一會兒手熱了,可心還是冷的。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太偏執了,明明如今劉秀並沒有半點對不起她。


    她不止一次地想,她如果放下心防,她會不會比現在輕鬆些?


    可,前世她不就是這麽做的嗎?


    她得到的是什麽?


    至卻非殿後,劉秀更完衣便走了。


    前頭事多的很,千頭萬緒跟亂麻一樣,都等著他去料理。


    做皇帝,聽起來很不錯,但在郭聖通看來卻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苦活。


    無論你如何疲憊不堪,也沒法停下來休息。


    因為,你的一個小疏忽便會造成天下的大動盪。


    當然,以上都是基於有明君理想的。


    昏君,就當她沒說吧。


    不過,昏君就真的輕鬆了嗎?


    光是想想怎麽變化著花樣玩,就得累死人啊。


    卻非殿在三日前便開始大清掃,等著他們入住時,早已經幹淨整潔的一塵不染了。


    郭聖通餵完劉疆,又把他哄睡後便開始四處走走。


    她登上卻非門前的望樓朝下望去,紅黑二色為主的宮殿一重接一重地佇立在皚皚白雪之下,壯麗肅穆的叫人心生畏敬。


    前朝的宮人站在她身後半步,為她細細講解著。


    她心不在焉,並沒有過耳。


    南宮自周代便有,始皇滅六國後,將這兒賜給了呂不韋。


    民間野史常信誓旦旦地說呂不韋才是始皇的生父,可究竟也沒法知道真假。


    但呂不韋得到南宮後著實很高興卻是真的,他花了大力氣來修繕擴建南宮。


    以致於高祖稱帝後,初都於洛陽,落腳南宮。


    後蕭何受命於長安修漢宮後,高祖搬離了洛陽,但南宮一直作為離宮存在,兩百多年間不斷在發展完善。


    時至今日,已是規模非凡,足可以做皇宮用。


    南宮有四門,分別為朱雀、玄武、蒼龍、白虎。


    朱雀門作為皇宮的南正門,得於平城門相通。


    每逢祭祀大典,皇帝必由此過。


    故,四門之中朱雀最貴。


    郭聖通的目光幾乎要凝滯在其上。


    朱雀門帶給她極為強烈的不安感。


    “……自北而南依次為:司馬門、端門、卻非門、卻非殿、章華門、崇德殿、中德殿、千秋萬歲殿和平朔殿……


    殿下再往西側看,西側兩排對稱的宮殿自南而北依次排列。


    東排為鴻德門、明光殿、宣室殿、承福殿、嘉德門、嘉德殿、玉堂殿、宣德殿、建德殿……


    西排為雲台殿、顯親殿、含章殿、楊安殿、雲台、蘭台、阿閣、長秋宮、西宮。


    ……東側亦有如此兩排……


    東側西排為金馬殿、銅馬殿、敬法殿、章德殿、樂成門、樂成殿、溫德殿和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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