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熬了幾天,終於被心魔逼的寢食難安。


    閉上眼,眼前便是夫君那被血染紅的臉。


    前線軍報一經傳回,主母閱後便會叫人抄了來給她們。


    這一耽誤,最少也得大半天的功夫。


    若想第一時間知道,就得守在真定城外,等著急奔回來的送信兵。


    可隻有主母才有權利拆封,所以她才會在估摸著軍報今天到後來求主母。


    她知道,留守真定的眾位將領家眷都擔心都急,都想早些知道出征的夫君是否安好,可沒有一個人前去叨擾主母。


    大家都怕主母年紀小,又剛剛新婚,被她們一說再嚇住了。


    但林氏真的覺得自己快被急瘋了,她一刻都等不得了。


    郭聖通見林氏形容憔悴,臉色熬得發黃黯淡,顯見是真急壞了才會來求她,便也不提要回去了的話,轉而安慰起她:“仲華的本事你還不清楚?絕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


    仲華是鄧禹的字。


    林氏苦笑了一下,她當然知道她的夫君是出類拔萃的人物。


    可真是因為這樣,她才愈發擔心。


    她害怕他被自負所累。


    她望向氣定神閑的郭聖通,止不住心下的好奇。


    難道主母就半點不擔心嗎?


    她還癡長主母六七歲呢,卻還沒有主母經得住事。


    她怎麽可能知道,郭聖通一早就斷定了劉秀能登上天下至高之位,自然不會為打王昌而擔心。


    她們又等了大半個時辰,終於聽得遠遠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會是送信兵嗎?


    林氏的目光幾乎要望穿官道了,郭聖通也轉過了臉去。


    那馬蹄聲越來越近,宛如鼓聲敲在人心上。


    等著那馬一出現在視野中,林氏便差點落下淚來。


    馬上的騎士看不清麵容,但他頭上的那鴻翎卻瞧的真切。


    那長長的鮮紅羽毛在疾風中像一團火般燃著。


    勝了!


    這是勝了!


    林氏喉間一陣哽咽,但想到究竟還未看到夫君的確切消息,心下仍是抽緊著。


    鴻翎急使轉瞬間就到了她們跟前,早有人上前攔住。


    他見主母在這,連忙滾馬下鞍來,從懷中取出用火漆封住的軍報畢恭畢敬地遞給迎上來的侍女。


    侍女接了遞給郭聖通。


    郭聖通並不急著看,她努努嘴示意林氏拿去先看。


    林氏大為意動,可嘴上還遲疑著:“這不合規矩,您看過了再給我看就行。我不急的——”


    郭聖通失笑,忍不住道:“不急?不急我們來這堵人幹嘛?”


    林氏麵上一紅,也不扭捏了,從郭聖通手上拿過了軍報。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見


    林氏小心翼翼地拆開火漆後,取出暗黃輕薄的麻紙軍報一目十行地讀起來。


    郭聖通笑笑,望向累的脫力的騎士,語氣輕柔:“這一路辛苦你了,快下去歇著吧。”


    騎士的頭低的更深了,顯是沒料到她會出聲關切。


    他囁嚅了半天才說出句謝主母,而後倒退了老遠方才起身而去。


    郭聖通回身望向林氏,見她黯然失神的雙眸重新綻放出了光彩,便笑著問她道:“怎麽樣?你家夫君是不是沒事?”


    林氏捂著胸口點頭,臉上的笑止不住。


    她把軍報遞給郭聖通,“君候大獲全勝,甄姊姊和易姊姊的夫君都立了大功。”


    郭聖通接過,一目十行地看起來。


    在王昌遣將馳援後,劉秀一麵嚴令諸將圍困攻打钜鹿城,一麵親率銚期和景丹二將前去迎擊邯鄲方麵的援軍。


    劉秀令景丹率騎兵伏擊於钜鹿城外的南奱,又令銚期為先鋒率兵迎戰。


    王昌援軍優勢明顯,氣勢如虹。


    眼看即將衝破銚期所部時,景丹親率突騎從林中出其不意地馳出,大破敵軍側翼。


    騎兵威勢本就非凡,更何況是用來對抗匈奴的精銳騎兵——突騎。


    一經殺出,敵軍立時陣腳大亂,慌不擇路被馬蹄踐踏而死的便不知其數,全軍由此潰不成軍,各自逃命。


    景丹趁勝追擊,足足殺敵千餘人方才回軍。


    郭聖通帶著笑看完後,情不自禁地贊曰:“突騎突騎,果然名不虛傳。”


    她不知道劉秀亦有一樣的感慨:“吾聞突騎天下精兵,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知道夫君安好後,林氏高高懸起的一顆心終於落回去了。


    她鄭重謝過郭聖通後,便告辭家去。


    郭聖通也上了馬車回了家。


    她把軍報給母親看過後,便叫常夏和羽年趕快抄了送去給諸將家眷好叫她們安心。


    母親等著她吩咐完後,便喚過她來問道:“今次信使走,你可得給劉秀寫封信了。不然,也太不像話了。”


    郭聖通聽的頭大,“我寫什麽啊?我哪有話和他說?知道他沒事,一切順利不就行了嗎?”


    她又把敷衍了母親一個多月的理由推了出來,“前方戰事繁忙,他定然忙的焦頭爛額,哪有功夫看我的信啊?”


    母親瞪她,“你就是寫兩行字也是你的心意,哪有夫君在前線打仗,為妻的問都不問的?”


    郭聖通知道若不答應,母親定然是和她沒完的。


    即為夫妻,便是三世修來的緣分,該好生珍惜才是。


    這是母親時常說的話,她希望郭聖通能和劉秀琴瑟合鳴。


    郭聖通無奈地嘆了口氣,把這個鬧心的苦差事接了下來。


    她隻給親人寫過信,那樣的信有說不完的話。


    寫給劉秀的話?


    說什麽呢?


    他想必不會願意看她這些家長裏短的磨嘰話,可除此之外,她似乎也沒有什麽能寫啊。


    而且,誰知道她不給他寫信是不是如了他的意。


    畢竟,他也沒有給她寫信啊!


    說不定等那信到了,他就會煩躁地丟在一旁。


    那樣的話,多傷她的臉麵啊。


    郭聖通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她現在想起劉秀曾對她說的心慕於她都有種不真實感。


    他們年紀相差的太大,她喜歡的他不懂,他追逐的正是她厭惡的。


    他們之間隱隱存在的隔閡其實很多,他們的疏遠是遲早的。


    而她和劉秀還決計沒有和離的可能,她想到這便很鬱悶。


    趕在劉秀稱帝前和離?


    那等他稱帝後,他即便不動手,也會有數不清的人為了討好他來落井下石。


    若想和離,隻有被廢。


    還不如做個早就失寵的皇後呢。


    郭聖通煩躁的不行,沒心情再和母親說閑話,推說累了便回了漆裏舍。


    誰知還沒換完衣裳,常夏便來回稟說賈復夫人陳氏來了。


    她來幹什麽?


    自那日郭聖通冷冷地訓斥過她後,兩人間便沒有來往了。


    如今突然來訪,所欲為何?


    她更衣完畢後,便叫讓陳氏進來。


    陳氏低著臉,糙糙行了個禮後也不等郭聖通叫起便跪坐在了葦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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