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在笑,也沒有在哭。


    但那分明是她的聲音,絕不會錯。


    她細細感知下去,才發現那聲音是從心底傳來的。


    那聲音像一個躲在暗處的人,一被人矚目便也揚起頭來對望。


    “你看,你還是這麽不爭氣……”


    她的喉間立時被什麽堵住,再發不出聲音來。


    她知道這是前世的她在和她說話,她很想問她前世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可她開不了口,怎麽都開不了口。


    她的嗓子就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捏住,火辣辣的疼。


    那聲音略等了一會,便不耐煩起來,猛地抽身而去,消失的幹幹淨淨。


    她耳邊一下清淨下來,一股濃重的失落席捲了她。


    她剛剛離真相,真的就隻是一步之遙。


    這樣的機會,很可能不會再有。


    而她就這麽錯過了。


    她哽咽了一下,眼中湧起水霧來。


    她知道那聲音為什麽說她不爭氣,因為現在的她心底早已經有了劉秀的影子。


    她很想驅散,然而那影子已經落地生根。


    她安慰自己說,她可以控製住自己,在理智和情感之間劃開一條鴻溝,按照成婚前的設想一步一步地為自己謀算後路。


    但現在想想,實在是有些過於天真了。


    她現在能主動交付自己,將來也能心甘情願地為他生下孩子來。


    前世的她,最少有兩個兒子。


    一旦有了孩子,他們之間就再難分清你我,而是真正地融入進親情。


    到那時,他帶給她的傷害定能叫她痛徹心扉。


    “還疼嗎?”他注意到她的蹙眉,“那我慢一點。”


    她搖頭,挺起腰來聽憑著本能回應他。


    她現在隻想趕快結束,然後什麽都不想地睡去。


    於是,他繼續。


    快感一點點累積到她能承受的極限時,她腦中猛然一片空白,渾身都有一種要痙攣的感覺。


    她漸漸忘卻所有,再次嚶嚀出聲。


    ……


    他猛地縱深一挺時,夢境中的那股熱浪緊隨而來。


    在這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正在騰空而去。


    魂和身好像分離了。


    但轉瞬間,她就重新跌落回來。


    汗水浸濕了她的髮絲,她白皙紅潤的臉龐上嬌媚尚未退去。


    他不敢多看,隻問她:“我叫人進來服侍你洗洗?”


    她搖頭,她想說就這麽睡吧。


    但是太累了,尤其那累主要還是從心裏冒出來的,她就越發一個字都不想說了。


    她閉上眼,摸過被來蓋上。


    她聽著他下榻穿衣出去後,又等了一會也沒聽著有什麽別的動靜。


    她想他想必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會叫人來打擾她了。


    於是她放空心神,任著那睡意將她湮沒。


    也不知睡了多久,有人將她從榻上裹著被抱起。


    她極力睜開眼看去。


    是劉秀。


    他見她醒來,對她解釋道:“洗一下睡的舒服些,我知道你不願意起身,我便叫了人抬水進來……”


    他的嘴一張一合,還在繼續說些什麽,但她聽完了重點就沒耐心了,縮在他懷裏繼續眯著眼。


    洗浴過後,他把她擦幹後裹進被裏抱回去放到窗前的軟席上。


    他從櫃裏取過幹淨被褥換上,才重新把她抱回榻上。


    榻上的旖麗氣氛籠在層層帳幔裏還沒散去,他為她蓋好被,“快睡吧。”


    仿佛是沙漠中獨自前行的人,終於將腳踏上了綠洲一般,她微懸著的心終於歸位,很快便入睡了。


    ……


    翌日起身時,劉秀自然是不在了。


    她在被中略微伸展了下身體,便被那密密麻麻漫上來的酸痛揪了下心。


    嗯……昨夜的後遺症?


    她下了地,腳步有些虛浮。


    聲音也嘶啞著,“羽年——”


    羽年很快應聲而入,服侍著她盥洗更衣。


    應當是知道他們圓房了的事,她眉目間那股欣慰喜悅越來越重。


    郭聖通不等她開口說什麽恭喜或者欣慰的話就搶先開口:“常夏呢?”


    羽年道:“我們今天要回漆裏舍了,常夏正看著人收拾東西呢。翁主和小公子肯定從昨天就開始盼著……”


    啊!


    昨天光顧著和劉秀惱羞成怒,竟然把今天要回去的事情忘在了腦後!


    難怪他說什麽“別鬧,明天再說”,她那個時候腦子怎麽就沒轉過彎呢?


    郭聖通的心下一時間亂糟糟,很是煩躁。


    在這住的三天,和外界隔離,自成一個世外桃源般的世界。


    她幾乎忘了還有許多紛擾在前方等待著她。


    比如,劉秀如何和大舅聯手對付王昌?


    比如,劉秀如何和劉玄決裂?


    又比如,她如何為自己謀算後路?


    如此種種,皆是立時就要麵對的惱人事。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想


    窗紗被束起,明媚春光被菱花格窗分割後一路爬到梳妝檯上。


    一室靜謐中,淡雅的薰香縈繞在人鼻翼間。


    郭聖通望著銅鏡中打扮妥當的自己,深吸口氣站起身來。


    用過早膳後略等等,一大早便去了習武場的劉秀便回來了。


    他渾身是汗,重新洗浴更衣後才來見郭聖通。


    “等急了吧?我們這就動身家去。”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本就好聽的緊。


    現下又帶著和煦笑意,越發像是春風拂麵,聽得人心下怡然,唇角不覺就彎了起來。


    “我剛用完早膳,你回來的正好。”


    昨夜的纏綿本已沉到心底,但一看到他,又無法遏製地回憶起來。


    她的臉一下熱了,生怕叫他瞧出,忙低下頭去。


    可等著上了馬車後往家走時,她又對始終鎮定自若仿佛昨夜什麽都沒發生的劉秀有了些怨氣。


    他怎麽能這麽平靜?


    不是說喜歡她嗎?


    得到她之後不應該很開心很激動嗎?


    完全沒有啊。


    她攥住衣袖,越想越有些惱火。


    她仰起頭來看劉秀,正好他也在看她。


    四目相對中,他笑了笑。


    她卻氣不打一處來,瞪了他一眼。


    劉秀被她瞪的發懵。


    這是怎麽了?


    剛剛不還好好的嗎?


    他剛想問她,馬車停了。


    她撩開車簾,也不用人扶就利落地跳了下去。


    他緊隨其後,“夫人——”


    他仔細想了想,非常肯定沒說什麽惹她生氣的話。


    因為這一路上,他顧著想事根本就還沒來得及和她說話。


    所以這是覺得自個受冷落了,委屈上了?


    他忙疾步上前和她並肩,低聲問道:“還難受嗎?慢著些走——”


    他話還沒有說完,她就頓住腳回眸又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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