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郭聖通醒來時,第一反應便是撥開帳幔從fèng隙中看劉秀還在不在。


    嗯,很好,不在。


    她伸了個懶腰坐起身來,揚聲叫常夏和羽年進來伺候。


    梳妝時,常夏告訴她劉秀和昨天一樣去射箭跑馬來,得中午才能回來。


    她點點頭。


    常夏俯下身來,語氣中很是焦急,“您……怎麽還叫君侯睡地下,這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那倒是不像話,可郭聖通的底氣很足,“是他自己要睡地下的。”


    這一句話就堵的常夏和羽年都張不開嘴了。


    隻是用過早膳後,握起一卷醫書時,她看著看著想起這事到底走了神。


    即便再害怕,也不可能一直這樣躲下去啊,遲早還是要麵對的。


    難不成劉秀能守著一樁有名無實的婚姻?


    既然成了婚,她就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圓房。


    若是害怕,她還不如當初就死強著不肯成婚呢。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害怕的,又不會死人是不是?


    郭聖通攥緊了帛書,暗自下定了要早日解脫的決心。


    她渾渾噩噩地熬到中午,重新見到了劉秀。


    他一副對昨天晚上的事失憶了的樣子,讓她很是滿意。


    隻是想到即將到來的圓房,她又抑鬱下去。


    食不知味地用過午膳後,她牙關一咬站起身來,“我也要歇午。”


    劉秀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卻沒有冒出像“夫人今天又有這習慣?”這類的促狹話。


    郭聖通卸下首飾換過衣裳後便往臥房走。


    他沒有這些麻煩的步驟,想必早就進去了。


    她深吸一口氣,抬腳往裏進。


    榻前的帳幔已經從銀鉤上放下,劉秀著了一身純白的中衣坐在榻上,見她來抬起頭來,“過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下有鬼,郭聖通覺得這聲音這語氣和上次夢中蠱惑她的一模一樣。


    她攥著衣袖走到了榻邊坐下,緊張到無以復加。


    “撩起褲腳我看看——”身邊人低聲道。


    而後也不待她說話,他便起身蹲在她身前,小心翼翼地捲起她的褲腳來,那架勢活像她那左腿已經爛透了似的。


    郭聖通跳到嗓子眼的心倏地一聲落下去。


    她低下頭去看他,他蹙著眉按了按她小腿上的那片青紫,關切的語氣宛如一道暖流淌過她心尖:“疼嗎?”


    她抿著唇搖頭,很想說不疼,卻像被捏住了喉嚨一樣開不了口。


    他隻當她疼的緊也不再問,起身從案上取來早就準備好的藥酒,“我給你擦點藥,很快就好了。不怕。”


    “不怕”那兩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寵溺和耐心的語氣十足,很像是在哄小孩子。


    她的心弦被輕輕地撥動,餘音經久不衰。


    她咬著唇,隻輕輕嗯了一聲,仿佛真是很疼的緊。


    他仔細地給她小腿上青紫的地方擦上藥酒,叮囑她晾幹後才能躺下,而後起身從櫃中抱出被子來鋪在地上。


    她看在眼裏,感動之餘又生出一股逃脫一劫的慶幸。


    不行,不行……


    這樣的話,要拖到什麽時候去?


    她深吸了口氣,剛準備開口,劉秀就背對著她躺下了,“昨天晚上是不是沒睡好?快睡吧。”


    一提到昨天晚上,她眼前立時就浮現出昨天她急的想跳腳的窘迫模樣,那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立時泄開。


    她悻悻然躺下,把被狠狠一腳踹走。


    “怎麽了?”劉秀問她。


    她聽著他像是要起身的意思,忙拉過被蓋上,“沒事——”


    劉秀哦了一聲後重新躺了回去,又補了句快睡吧。


    ……


    歇過午起身後,他們和昨天一樣沉默而專注地各自捧著書看著。


    晚間歇息時,劉秀依舊不用她說就在地上鋪好了被。


    郭聖通想到明天還要麵對常夏和羽年的抱怨,忽地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這哪是她不願意,明明是他在嫌棄她!


    對,就是嫌棄!明顯的不能再明顯的嫌棄!


    此刻的她,被那股莫名其妙的委屈憤懣占據了全部的心神,完全忘了昨天晚上劉秀起初是想在榻上睡的。


    她氣呼呼地想,他之前還說什麽早就仰慕於她,可這個樣子分明就是一副迫於利益聯姻後敬而遠之的樣子嘛!


    難道他是騙她的?


    可他撒這個謊幹嘛?


    情勢逼人,她肯定是要嫁的,沒這個必要啊。


    可這種一天都說不到十句話,私下裏還如此端正守禮的君子作風,她實在是看不出來他哪愛慕她啊?


    “夫人——”郭聖通攥住被角使勁擰的時候,劉秀低沉醇厚的聲音輕輕飄來,“我吹燈了啊——”


    他輕笑著補了一句:“今天給你留一盞燈。”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忽地惡向膽邊生,氣勢洶洶地撩開帳幔下了地,“等一下!”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小貓


    “嗯?”劉秀回眸,語帶疑惑:“去淨房?叫羽年跟你去吧。”


    他的目光落在她腿上,就差沒說可別再摔了。


    郭聖通吸了一口氣,有些咬牙切齒地搖頭:“不用!我不去!”


    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說那你下來幹嘛?


    她氣結,剛想說話,他回過身去揭開燈罩開始吹燈。


    她忙把地上的被褥枕頭一股腦卷了,抱到案上放了,蹭蹭跑回榻上躺下。


    劉秀聽著動靜回頭,“哎……夫人,這是幹嘛啊?”


    郭聖通的聲音輕飄飄地從雲煙般的帳幔後傳來,“地上又涼又硬,夫君還是上榻來睡吧。”


    她在“夫君”這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聽在人耳邊,有種小奶貓氣極了伸爪子嚇唬人的架勢。


    她這是在提醒他別忘了他們是夫妻嗎?


    他有些好笑,一看他躺下就臉都嚇白的是誰?


    他想著給她足夠多的時間來慢慢消化她的緊張害怕,她怎麽好像還委屈上了?


    上榻就上榻,他反正期待的很!


    他留了一盞燈沒吹,撩開帳幔躺了上去。


    身邊人的呼吸立時一滯,而後又轉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夫君,快睡吧。”


    他側過身麵朝著她,微微挑眉,“就這麽睡?”


    她呼吸聲立時不穩,一抹紅霞染透了她的雙頰。


    他笑看著她,繼續逗她:“哦?不是啊?那夫人叫我來幹嘛?”


    他發現逗她比逗他那些外甥外甥女有意思多了。


    看著她那又窘又羞的樣子,他莫名開心。


    這樣的她,才有些這個年紀女孩子該有的鮮活氣息。


    他笑笑,仰麵躺回去,不把她逗急了,“睡吧。”


    而後果真不再說話,閉目凝神,一副專心睡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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