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飛燕和趙合德姊妹倆都無子,是萬萬不會允許旁人有子的,她們把持後宮的那些年不知道殺了多少妃嬪害了多少孩子,怎麽可能會有什麽漏網之魚?


    失落民間的皇子?


    他當自己是孝宣皇帝?


    宣帝可是經由武帝下詔,上報宗正並列入宗室屬籍中,實實在在被皇室承認了的。


    而這個劉子輿呢?


    郭聖通日前已經從大舅那聽說,這不過是個冒牌貨。


    這個劉子輿,本命王昌,自幼父母雙亡,跟著舅舅走南闖北地討生活,絕不是什麽成帝之子。


    也真是可笑。


    就為了權勢,便把姓名都改了,也不知年終祭祀時有沒有臉見祖宗?


    郭聖通冷笑連連。


    她自己都沒發覺,她在為劉秀而對王昌嗤之以鼻。


    然而,她瞧不起王昌又有什麽用?


    冬月時,大舅已經以真定國十萬部眾歸附王昌。


    也罷。


    總比歸附更始帝的好。


    郭聖通深吸了一口氣,披上鶴氅穿上鞮子由常夏撐著傘往錦棠院中去。


    漫天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把天地間落得是處處銀裝素裹,她的心也在這寒風凜冽中得到了片刻寧靜。


    轉過年來,形勢卻是陡轉。


    劉秀竟沒有渡黃河南返,而是得了信都郡太守任光的支持,因此有了四千精兵。


    他用這四千精兵先後攻下了堂陽縣、貰縣,而後上穀、漁陽兩郡自請歸附,又有昌城縣劉植、宋子縣耿純,各自率領同宗親族子弟來投。


    劉秀一鼓作氣,又打下了曲陽縣,至此歸附於他的已達萬人。


    而這消息也不知是為何所阻,竟到如今才傳到真定來。


    大舅因此嘆曰:“不過月餘,劉秀便能開創如此局麵,也確實不俗了。”


    何止是不俗啊!


    郭聖通設身處地地想,倘若換了個人,處在那四麵楚歌的環境中,隻怕早就回去了。


    畢竟,這河北之地得與不得同劉秀又有什麽關係?


    那該是更始帝操心的事情。


    他不必如此拚命。


    然而,他豁出了性命。


    郭聖通總覺得這其中透著些古怪,然而那也隻是她的隻覺而已,並沒有什麽實證。


    郭況說劉秀做事一向力求完美,想必如今也是性格使然吧。


    還沒到元宵節,又傳來消息說劉秀北上攻中山國,克盧奴縣,繼而趁勢南下打新市、真定、元氏、防子諸縣,無不克之。


    雖有昆陽大戰珠玉在前,郭聖通仍然對劉秀的所向披靡有些驚訝。


    如此這般,王昌怎能是劉秀對手?


    那麽,依附於王昌的真定該怎麽辦?


    郭聖通等這個答案並沒有等太久,因為正月二十時劉秀的說客劉植便到了真定來。


    在此之前,劉秀所部正由北向南發兵欲擊邯鄲王昌。


    王昌口口聲聲要以十萬食邑懸賞劉秀首級,而如今劉秀復起,又怎麽會放過他?


    隻是,這一路劉秀卻不是怎麽順利。


    王昌手下大將李育屯兵於柏人縣,劉秀手下的偏將朱浮、鄧禹未能克之,反失輜重。


    劉秀整頓軍隊,擊潰李育奪回了輜重。


    然而李育退回柏人縣內堅守,柏人縣城牆堅固易守難攻,劉秀久攻不下,轉而分兵東進攻钜鹿城包圍起來,依然是久攻不下。


    在此期間,雖於南欒斬殺王昌遣來的援軍。


    但劉秀所部終究損了元氣,便起了說服大舅的心思。


    順著真定一路向南,途經刑台後便是邯鄲了。


    而柏人縣在真定以南,刑台以北。钜鹿城,在柏人縣東南。


    劉秀若能說服大舅投靠,便可合圍邯鄲。


    可如果大舅鐵了心依附王昌,劉秀便欲往邯鄲必克真定。


    而真定城作為一國都城,其城防自然勝過柏人縣。


    劉秀實難克之,王昌若是夠聰明,之要趁此機會從邯鄲、钜鹿、柏人縣三路出麵,劉秀便如當年的楚霸王一樣是四麵楚歌。


    霸王力能舉鼎,何等勇武?


    不還是無力回天,自刎於烏江。


    劉秀倘若能說服大舅,那局麵立時就會逆轉,該輪到王昌擔心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了。


    時至今日,郭聖通總算明白她為什麽會嫁給劉秀。


    大舅必定同意了劉秀的結盟,而她便是大舅和劉秀聯盟的犧牲品。


    如何結盟?


    自然沒有比結兩姓之好,成為真真正正的親戚更讓人放心的了。


    一場政治婚姻在所難免,大舅和劉秀同為漢室宗室,同姓不可通婚,最合適的人選隻有郭聖通——大舅唯一的外甥女。


    ☆、第一百五十三章 說服


    冬宜密雪,有碎玉聲。


    郭聖通在真定王宮門下車時,雪仍在下著。


    柳絮般的雪花,輕揚在天地間。


    空氣格外清新冷冽,吸一口氣覺得心扉都隨之一震。


    常夏和羽年從後麵的馬車跑來攙扶著她下了車,主僕三人打著傘往裏走。


    走到春影堂時,雪停了,太陽從厚重的雲層中探出臉來。


    金燦燦的陽光在樹梢間跳躍著,晃的人有些睜不開眼睛。


    時有風來,穿廊而過,凜冽逼人。


    郭聖通披著厚實暖和的鶴氅,手中又捧著鎏金青鳥手爐,倒真沒覺得冷,反倒還有閑心邊走便賞雪景。


    隻是快到大舅寢宮時,越往裏走越安靜,郭聖通的心反倒沒法平靜下來了。


    她今天能說服大舅不和劉秀結盟嗎?


    她對此並沒有太大把握。


    劉秀昆陽一戰中以兩萬勝百萬,幾乎是神話一般叫人不敢置信的戰果。


    如此威名之下,誰與之對陣不先從心底就冒出一股寒氣來?


    兩軍對陣,士氣最重。


    若泄士氣,這仗便輸了一半。


    更別說劉秀麾下如今人馬雖隻過萬,卻是可以一擋十的一萬精兵。


    這一萬精兵裏將近一半還是騎兵。


    自趙武靈王建騎兵後,騎兵便以其極強的機動性和單兵卓越的軍事素質閃耀至今。


    趙國騎兵北破林胡、樓煩。築長城,自代並陰山,至高闕為塞。而置雲中、雁門、代郡。


    又滅中山,遷其王於膚施,起靈壽,北地方從,代道大通。


    其後,各國爭相建騎兵。


    騎兵作為戰場上所向披靡的軍種,選拔標準極其嚴格。


    須得是十六以上四十以下正值壯年的男子,其後才在其中遴選體魄強壯,勇氣過人,善於騎射的精英為騎兵。


    騎兵發展到現在,又有了輕騎兵和重騎兵之分。


    輕騎兵追求高機動性,輕裝上陣。


    重騎兵著甲,配戟,矛,環首刀來衝鋒陷陣。


    劉秀的這五千騎兵裏隻怕輕重騎兵都有,又經了這幾月戰爭洗禮,想必是剽悍勇猛之極,絕非真定國這過慣了太平安逸日子血性漸失的軍隊可以抵抗的。


    是,劉秀的軍隊攻城的能力很差,若攻真定王城必然也是月餘難以克之。


    可那些沒有堅固城池的郡縣山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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