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沉甸甸的,再也說不出一句話。隻是搖了搖頭。


    劉秀摟著她回到了裏間。


    跪坐到坐席上後,他揚聲就要喚人去傳醫工來。


    郭聖通輕輕搖頭製止了他。


    劉秀見她頗為堅持,便也不硬逼,隻是又柔聲勸道:“你別擔心我,我會小心行事。


    那謝躬雖接管了幽州的兵馬,但不過是個外強中幹的,不是什麽難對付的。


    我明日就和吳漢領兵出發,將這謝躬擊殺,收編其兵馬。”


    幽州?


    謝躬?


    郭聖通記得分明,如今的幽州牧是揚泰河,絕不是什麽謝躬。


    劉秀要去殺他,還要收編幽州兵馬。


    郭聖通想起在之前的夢境中,劉秀盔甲中滿是鮮血,似是剛經歷過一場廝殺。


    常夏說她在夢中還說開弓沒有回頭箭。


    是不是說的就是這件事情?


    可是,她為什麽要這麽說?


    彼時天下定然已是烽煙四起,群雄逐鹿中原。


    劉秀既然已經豎起反旗,為何還要這麽說?


    郭聖通想不明白。


    這中間必定還會有什麽事。


    或許會在之後的夢境中給她解惑,也或許不會。


    隻是劉秀真的會是那個最終得以登上帝位的人嗎?


    郭聖通望著他俊朗的麵容想。


    其實這未嚐不會實現。


    人都是會變的,劉秀一時謹慎不代表一世謹慎。


    但是郭聖通清楚自己,她是不會變的。


    她會順從母親的心意嫁給表哥,平凡卻幸福地過完這一生。


    ……


    朝陽照破晨霧,萬物經過一夜的沉睡漸次甦醒過來。


    郭聖通梳妝更衣過後,便往母親所住的昭明院去。


    不知怎地,她覺得這樣的情節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曾經經歷過一樣。


    尤其是望著廊下那株被積雪壓住的芭蕉,這感覺越發強烈。


    是因為昨夜夢到芭蕉了嗎?


    分明不是這樣。


    那是那樣呢?


    郭聖通說不明白,有什麽一閃而過從她腦海中劃過,她極力想抓住,卻還是叫它從指fèng間溜走了。


    用過早膳後,弟弟照例去太學,她想著昨夜的夢境心中始終有些無法言說的煩躁就想躲到內室去看書。


    母親卻抓住她不許她走,“沒看又薇都開始學管家了嗎?你也得學。”


    郭聖通沒心思學,她和母親道:“您不是說得留我到十六七嗎?還有五六年呢,急什麽?”


    母親被她說得又無奈又好笑,便也不再勉強她。


    郭聖通進了內室,隨意撿了卷書來看卻始終也沒看進去。


    她的思緒一點點飄遠。


    忽地,一點靈光陡然跳進她的腦海中。


    她想起來了!


    她終於知道為什麽昨夜那夢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了。


    去年他們剛到常安城時,母親忙著拜訪世交長輩,有一次便囑咐她到了申時就打發家中奴僕去接郭況回來。


    誰知那天下起了大暴雨,她不放心,親自去接的郭況。


    那是她第二次見劉秀。


    當天晚上,她做了夢。


    夢中她看清了那個神秘男子是劉秀。


    隻是,為什麽她會把那夢境忘的幹幹淨淨?


    她到底在逃避什麽?


    她是不是已經在夢中遇見了她的未來?


    郭聖通耳邊隱隱又響起了那執拗的呼喚聲。


    他們喚她“太後”,還喚她“母後”。


    *****


    陽光照在積了厚厚一層鬆軟白雪的宮殿上,反射出極強烈的白光來。


    人若直視之,可以看到一圈圈彩色光暈。


    甄璿由宮人引著走在寬闊的甬道上。


    她又跟著母親孔曼進宮了,她們要去椒房殿見王皇後。


    她如果嫁給太子,最好還是得到王皇後的喜愛。


    陛下一向敬愛皇後不說,更重要的是太子是個孝子。


    甄璿如果有王皇後的支持,在太子宮中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第一百零六章 舉薦


    甄璿既決定了要嫁給太子,便開始仔細地了解起太子宮中的情況。


    太子妃劉忻雖素有賢惠之名,但甄璿卻覺得太子妃決計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


    太子妃嫁給太子足足已有十年,膝下始終無所出卻還飽受寵愛。


    可是太子宮中的侍妾也不是一個兩個,都沒有一個能傳出喜信來,更沒有一個在寵愛上能越過太子妃去。


    太子妃沒有一點心計手段誰信?


    甄璿已然明白,她未來的路不會如想像中的那般好走。


    但是她已經沒有退路。


    陛下知曉父親的意思後已經欣然同意,不日太子就會正式在陛下麵前求娶她。


    母親孔曼回頭看她,她的目光中寫滿了不忍的擔憂。


    甄璿沖她安慰性地笑笑。


    她知道母親擔心她,但她已經做好了準備要迎頭而上了。


    經由宮人通傳後,甄璿和母親沒有等上多久就見到了王皇後。


    隻是,王皇後今天似乎很沒有說話的興致,大半時間都是母親在說話。


    王皇後是不想應付她們嗎?


    前次來時,王皇後古怪的脾氣似乎好轉了很多,對她很是和善,拉著她的手說了許多話。


    她也沒有什麽行差踏錯的地步,極力展現著她的柔順賢淑。


    甄璿想,王皇後對她的印象應該不錯才是。


    那是王皇後有什麽煩心事嗎?


    想來隻怕還是為了黃室室主的失眠症。


    王皇後有四子一女,已經去了兩子,剩下的孩子便越發珍貴。


    室主是王皇後唯一的女兒,更是王皇後的心頭肉。


    如果她能找人治好室主,王皇後必定會對她刮目相看,室主也會對她大為感激。


    隻是,她去哪找這樣的醫者來?


    還得是女醫者。


    平帝死後兩年,當今天子稱帝。


    室主自然而然地由前朝皇後變成了新朝的長公主。


    但室主不滿天子取代了前朝,常稱病不朝會以表達憤恨。


    彼時室主約莫還是碧玉年華,正當青春貌美之時。


    天子有意讓室主再嫁來緩和父女關係,便選中了立國將軍孫健的兒子孫豫。


    甄璿聽母親說過,孫豫是有名的美男子,生的玉樹臨風,又和室主年紀相當。


    天子為了試探室主的心意,便在室主生病時讓孫豫扮成禦醫進宮去為室主治病。


    孫豫哪會診脈?


    室主從孫豫蹩腳的舉止中明白過來了父親的意思,她怒不可遏,立即就把孫豫趕了出去,又以擅自放外男進內宮的罪名鞭打左右侍禦。


    後又有甄尋求娶皇室室主不成,反倒惹怒了天子,使得甄家闔家被殺。


    從此之後,再沒人敢有迎娶室主之意,天子也似乎是對此死心,就由著室主在承明宮內閉門不出。


    但室主並沒有就此放下心防來,哪怕是生了病她也隻允許女醫者看,旁的醫者想治也隻能從女醫者的描述中來給室主開藥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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