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命運真的要如此弄人嗎?


    郭聖通望著走在前麵和母親言笑晏晏的大舅母,心下沒來由地有些難過起來。


    是不是凡事都沒有絕對的完美?


    就像母親和父親那般恩愛情深,卻要天人相隔。


    就像二舅身份尊貴,風流倜儻,卻到現在都是形單影隻。


    那麽,她命運上不完美的部分又會是什麽呢?


    她心下惴惴然地隨著母親進到了慶華殿,滿殿喧譁撲麵而來,臉上才不由被這熱鬧喜慶帶起了些笑容。


    午膳後,表哥領著他們姐弟倆去踏雪賞梅。


    雖然冷的很,卻著實很有一番清雅意境。


    越梅半拆輕寒裏,冰清淡薄籠藍水。


    郭況賞還不夠,又吩咐著侍女折了幾枝說是要畫下來。


    晚上,大舅見著郭況的畫便逗他說能不能把這畫送給他?


    郭況很是大方,“大舅您喜歡那就給您,我再畫就好了。”


    哄得大舅眉開眼笑,一把抱起他誇他說況兒真有孝心。


    因著過年大舅和大舅母苦留,當天他們並沒有回去,而是歇在王宮中。


    晚上的時候,郭況本來鬧騰著要玩六博,但郭聖通總覺得這一天下來表哥有些奇奇怪怪的,總是盯著她看。


    她的目光一掃過去,他又立馬轉過頭去,先開始還弄得郭聖通以為是她自己多心了。


    幾次之後,郭聖通終於確定了她沒有眼花,便私下裏問表哥是不是有事跟他說?


    表哥搖頭。


    在這之後表哥便不再時不時偷瞄她了,但郭聖通總覺得心下有些怪別扭的。


    是以,她便推說累了,隨著長輩們一起在大殿中看了一晚上的弄劍與踏杯舞。


    壯夫弄劍不弄丸,上下青光懾人寒。


    長袖應隨笙鼓樂,跳踏圓杯舞君前。


    衣袂飄飄身姿輕盈的長袖舞女在五個覆杯上翩翩起舞,行雲流水的動作看得人眼花繚亂。


    郭聖通漸漸就看迷了。


    等著終於撐不住想睡的時候,已經是亥時末了,她哈欠連連地被母親趕著去睡了。


    大舅還怕她不高興,哄她說早些睡,喜歡看明日叫宮中樂坊再演來。


    郭聖通笑著應好。


    她還住在自小住慣了的聽玉軒中。


    半夜裏似乎下起大雪來,狂風尖銳呼嘯地拍打著窗欞。


    常夏怕她害怕,悄無聲息地抱了被子睡到她床前的腳踏上來和她作伴。


    郭聖通睡的很沉,半點都不知道。


    第二日起來見著架子床前睡了一個人還陡然嚇了一跳。


    常夏見她懵然無知,便道:“昨夜風颳的跟小孩哭似地,婢子怕您半夜嚇醒了睡不著,就挪到這了。”


    她笑著道:“幸好您不像以前那樣淺眠,昨夜睡的很實沉,看來安神香用久了著實有些效果。”


    郭聖通本來沒覺出什麽來,但經她這麽一說倒發現還真是。


    她從前很容易驚醒,醒了就得輾轉反側好一陣子才能睡著。


    是因為這一陣子遠離了那個奇怪的夢境了嗎?


    想到那個風流天成的男子和他那淒涼絕望的聲音,郭聖通眸中沒來由地暗了暗。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是不是又去了別人的夢中尋人?


    他想找的究竟是誰呢?


    郭聖通洗漱更衣後,便由常夏和羽年服侍著往大舅母寢宮去。


    從聽玉軒往東一轉,用不上一盞茶的功夫,就見著大舅母寢宮。


    紅黑相間的宮殿,古樸大方,威嚴壯觀。


    瓦上落了厚厚一層積雪,在朝陽輝映中晃得人睜不開眼。


    宮人們穿得厚厚地,正在庭中廊下掃雪。


    這樣寒冷的天氣,郭聖通在室外是話都不願意多說的。


    她隻想趕快進到殿中,守著暖爐喝杯熱飲。


    可偏偏有人在她要踏入殿內時叫住了她。


    “桐兒——”


    是表哥。


    郭聖通隻得收住腳步回頭,本想張嘴就說外麵冷有什麽話進去說。


    但等見著表哥身旁站著來拜年相訪的甄璿,她的話咽了回去。


    表哥笑著和她道:“國相女公子說她的病是桐兒最先瞧出來的,正想謝謝你呢。”


    說著便看向甄璿。


    劉得因著教養的好,雖然還隻有十一歲,站在那卻已經很有一番氣派了。


    所謂翩翩少年,大抵如此吧。


    甄璿從前來王宮還真沒見過王世子,隻是聽父親和母親多有誇讚,心下本就好奇。


    這次來碰見,才發現父母所言果然非虛。


    王世子生的俊朗,人也溫柔和氣,叫人一看就很有好感。


    甄璿接觸到的貴公子中多是仗著家世囂張跋扈,像這樣出口成章、落拓大方的少年還真是很少見。


    甄璿很願意和他多說說話。


    她眼見著王世子和她客客氣氣地說了幾句就要走,心下也沒有多想,便拿郭聖通來說事。


    聽說她和郭聖通相熟,王世子的話果然多了起來。


    他們一路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王後寢宮外。


    沒想到在這碰見了郭聖通。


    不過想想也是,她是真定王的外甥女,估計昨夜就是住在這的。


    甄璿本還期盼著王世子沒看著她,誰知道他眼睛尖的跟什麽似的,一下就看著了,還叫住郭聖通把她之前說的話說了出來。


    她要是真想謝郭聖通,哪還用得著等到現在啊?


    甄璿心下隱隱有些難堪起來。


    果然見著郭聖通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望過來,她心下立時就冒起火來。


    郭聖通心下確實在嗤笑甄璿,但她懶得去探究她為什麽這麽說。


    她笑著點了點頭,“國相女公子病好了就行,沒什麽好謝的,到底也不是我治好的。”


    甄璿聽到這句心下才舒服了些:你也知道不是你治好的就行。


    郭聖通又道:“外麵天寒地凍的,我們還是進去說話吧。”


    說著也不等他們兩人說話,便輕快地搶先進去了。


    劉旻見著他們三人一起有說有笑的進來,心下還納罕。


    等見著女兒還是和甄璿相處的疏離淡漠時,便明白過來是湊巧遇著的。


    甄璿一家用過午膳後就回去了,臨走時郭聖通瞧她還有些戀戀不捨的樣子。


    不過,這都和她無關。


    她轉頭就牽起弟弟的手,和他去纏磨大舅要騎馬。


    ☆、第五十七章 太後


    郭聖通一家從王宮回去時,已是初六了。


    初七便是人慶節。


    所謂人慶節,是說在遠古神話中女蝸創世時,一日為雞,二日為狗,三日為豬,四日為羊,五日為牛,六日為馬,七日為人。


    是以每逢正月初七,人們都盼望著天氣明媚,以此來預兆新的一年風調雨順。


    在這天,除了用五彩絲絹或金箔剪成人的形象貼在屏風上或戴在頭鬢作裝飾避邪,或剪紙花互相饋贈,還要吃七寶羹來祛病避邪。


    七寶羹是用芹菜、大蒜、蔥、韭菜以及魚、肉、米果合煮成的羹湯,鮮濃可口,很是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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