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幾個月不見就認不出我了?”


    南安王陸亭風身著短袍,和阮夫人一道從內堂走了出來,他五官端正,目光柔和,整個人看上去穩重而內斂,頗有一種古賢士之風,和民間相傳的“皇室氣概”可謂相去甚遠。


    “什麽幾個月啊,至少都有半年多了吧,赤羽軍的大營離興業城也不算很遠,爹你怎麽就不願意回家住呢?”陸含香撅著嘴反問道。


    “唉,我也不想這樣,但你進城的時候應該也看見外麵的情況了吧,你爹我一回來,全城都得戒嚴,這興業城雖大,但也並非隻是我一個人的家啊,這樣來回折騰,你叫其他人怎麽受的了呢?”


    陸亭風雖是皇親貴胄,但是自小就在聖地接受著宗門式的苦修生活,後來又參軍入伍,磨礪多年,和許多出身平凡的軍士在一起生活,因此更能理解平民百姓的苦惱。


    “所以你這次回來,是因為馬上就要渡劫了嗎?”陸含香又問道。


    神道境不是說破就破的,即使修為達到了突破的界限,也需要調整狀態,做好準備,陸含香知道父親之前一直在赤羽軍的軍營中閉關積蓄力量,如今選擇回到興業城,肯定是已經尋到了突破的契機。


    這裏是他經營了幾十年的大本營,城防堅固,陣法完備,最重要的是,這裏有他的家人和朋友,渡劫這種事,隻有最親近的人來守護,才能萬無一失。


    “是啊,有些事情也不能一直拖著,總是要麵對的嘛。”陸亭風不無感慨地說道。


    作為昭明聖皇的兒子,陸亭風如今的道齡已過百歲,其實早在幾十年前,他就已經達到了破境的要求,隻不過由於身份和地位太過敏感,才遲遲沒有踏出那一步。


    之所以做出這樣的選擇,還是和皇朝的繼承權有關。


    當初聖地助青陽起兵,奪取中州之地,不但沒要什麽好處,反而願意主動在南疆劃出一塊區域,作為一位皇子的封地,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想培養出一個更親近聖地的繼承者,但昭明聖皇卻不想讓自己的基業完全成為聖地的附屬品,所以他選擇培養母族是中州世家、與朝中勳貴關係更為密切的四皇子陸賢作為自己的接班人。


    不過為了維持住表麵上的關係,老聖皇並沒有落實這個名分,而是留著儲君的位置吊住聖地,同時,又命大皇子與二皇子回到封地,沒有聖旨,不得擅離職守。


    之所以要把這兩位皇子外放,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都是神道境的真神,對皇位有著實實在在的威脅。


    神道境是大勢力選擇繼承人的分水嶺,因為隻有達到這個境界,才能掌控氣運之力,以禦不臣。


    氣運之法的興起,源於中古末年的神霄宮。


    那個年代,楚離昧以妖族之身奪天命而稱帝,開創了不可一世的天聖王朝,為了抵抗妖族的入侵,幾乎所有的人族都聚集在神霄宮麾下,而神霄宮之主蘇青冥也就此登上了“人皇”之位,和擁有天命的妖帝楚離昧開始了漫長的對峙。


    根據一些史料記載,蘇青冥雖然魂武同修,但本質上更偏向於修魂,他武道修為雖然不弱,但要和妖帝正麵抗衡,還是不太夠的。


    這時,氣運的力量就顯現出來了,作為聚集了一族之氣運的“人皇”,蘇青冥在麵對外敵的時候,幾乎就等同於天命加身的大帝,所以在上千年的相持中,神霄宮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後來因為符道的興起和天命的衰微,蘇青冥甚至帶領人族轉守為攻,一舉覆滅了天聖王朝,其氣運之強盛,可見一斑。


    青陽皇朝走的也是以氣運立國的路子,昭明聖皇作為開國之君,雖然可以調用氣運之力,但是由於其本身並未踏入神道境,所以沒辦法完全掌握青陽的氣運,所以,這股力量就分散在了皇室諸王及其直係血親的手裏,而其中相當的一部分,都被青陽第一強者,晉王陸歸海所掌控,也正是因為如此,朝廷才分成了兩派,人心無法統一。


    可以說,隻有突破神道境,跨入真神的門檻,才能掃除質疑,穩坐大位,這是所有高層默認的底線,無論聖地還是皇朝,都是如此。


    過去陸亭風遲遲不踏入神道境,就是不想過早與自己的親兄弟公開對立,陷入這種危險的關係之中。


    隻不過經曆了上次的政變,他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掌握權力的欲望已經滲入了皇室的每一個角落,即使是血緣親情的羈絆,也難以阻擋隨之而來的瘋狂。


    陸亭風回憶起被軟禁時的種種經曆,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可顧及的了,遲早有一天,我要連本帶利的將這筆賬討回來!”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也變得淩厲了起來。


    “好了好了,討賬的事以後再說,這裏還有客人呢,別嚇到人家了!”


    阮夫人這麽一提醒,南安王才注意到季長青的存在。


    他上下打量了女兒帶回來的男人,最後將目光停在了季長青手指,那枚泛著幽暗光芒的戒指上。


    陸亭風沉思片刻,似乎在回憶著什麽,最後,他的臉色逐漸變得凝重了起來,頗為客氣地問道:“不知尊師身體可好?”


    “呃……我離開師父身邊的時候,他的身體還是蠻好的,而且還有師叔在他的身邊,應該沒什麽問題。”


    季長青沒想到南安王竟然認識暗星戒,他都離開失魂淵一年多了,哪能知道師父的現狀,不過在大黑山那種地方,多半也沒什麽事,所以就隨便含糊了兩句。


    “師叔?”


    陸亭風嘀咕了一聲,有些疑惑,在他的印象裏,顏君聖的輩分在聖地已經很高了,要是還有和他同輩的人活著,那絕對是潛修已久的頂級強者,這樣的存在,他所知道的也就隻有天焰狐王一個,不過聖地向來臥虎藏龍,有不在明麵上的強者也很正常,所以他很快就釋然了。


    “王爺認識我師父嗎?”


    見陸亭風久久沒有回應,季長青主動發問道。


    “隻是多年前在聖山學藝時有幸見過幾回,那時我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陸亭風說著說著,便情不自禁地講起了自己過去在聖地學習時經曆。


    季長青聽他講述那些往事,愈發能夠感到他對過去那種平淡生活的懷念,這位王爺雖然出身皇室,但骨子裏卻更像那些清靜無為的宗門隱士。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環境決定性格吧,如果他當初成長在宮廷之間,恐怕也不會成為如今的南安王了。


    另一邊,阮夫人見到南安王和季長青聊了起來,便把陸含香拉到一旁,問道:“你要找的東西拿到了嗎?”


    陸含香拿出泛著紫光的雷曜神石,說道:“那是當然的啦!為了這個東西,我可是花了十幾萬靈晶呢!”


    “你就知足吧,妖墟裏的那塊神石都快把冥骨妖庭給攪上天了,要我說,能拿到這樣的東西,再多花十倍的價錢都不虧!”


    這次外出,陸含香雖然沒告訴南安王,但阮夫人卻是知情的,別的不說,那塊祥雲客棧的玉牌就是她給的,不過比起那些花出去的靈晶,她顯然對神石更感興趣。


    “喂喂,我可提前說好,咱們這次隻是借用,這東西季師弟還要上交給狐王呢。”


    之前季長青主動透露過他是奉白玄禮之命在尋找神石,所以陸含香知道這東西不能長留,便主動賣了個人情,約定用完這一次後,就把神石交給他,如今母親既然有意向,她自然要提醒一下。


    “原來是這樣啊,看來得想個辦法將它的作用發揮到最大,一次性解決你們父女倆的問題。”


    阮夫人看著神石中躍動的雷光,突然眼睛一亮,笑著說道:“我有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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