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心情不好時就來找我,雖然我無力改變什麽,但當個傾聽者總是可以的。”


    聽著他柔聲的安慰,趙莞心裏一陣感動,也更加愧疚。她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獨自跑出去了,他也一定是聽到了九哥逃跑的傳聞。


    “對不起,害你操心了。下次我不會這麽不欠考慮地行事了。”她垂著臉低聲道歉,白晳小俏的臉蛋因哭過而透著微微的粉紅,看起來格外的惹人疼。


    張良輔環顧一下四周,稍稍觸近了她悄聲道:“ 我知道你心裏難過,但不管多難過,我們都得忍耐。先什麽都不要想,不要自己先亂了陣腳。一切等出去再說。”


    趙莞輕點點頭, “那我先回營帳了。”


    張良輔點了點頭,目送她離去。


    趙莞走進營帳時,正碰上韓通從裏麵出來,看到她後,關心問她:“回來了?你沒事吧?”


    “沒事。謝謝。”這營帳裏就數韓通最活躍,為人也比較熱情,所以她平日對他的印象倒也不差。


    韓通微微一笑,“不用謝,沒事就好。”說完便出去了。


    趙莞輕舒一口氣。但願以後一切順利。


    行軍三個月,金軍在不費一兵一卒地攻占了多座城池後,終於在趙州境內的五馬山遇到了強敵——盤踞在五馬山上的義軍!


    五馬山山勢十分險峻,易守難攻,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天險作屏障,成功地牽製了大量的金兵。訛裏朵於是下令全力圍剿五馬山的義軍,並發誓一定要將將他們一網打盡方可罷休。


    在連續好多天久攻不下金軍正苦惱之際,他們派出的探子探到五馬山中沒有水源,山上義軍取水必須下山來。訛裏朵大喜,立即派人切斷了義軍取水的道路,採取了死守圍困的方略將山上的義軍困在了五馬山,企圖讓他們缺水斷糧活活饑渴至死。


    守在五馬山下的金兵將山腳圍得水泄不通,連一隻老鼠都別想逃出去。他們還下令在山下擂鼓,震耳欲聾的戰鼓之聲震徹山顛,聽得人心發慌,人人自危。


    趙莞聽著那轟隆隆的鼓聲,那鼓槌就仿佛是一下下敲在她的心尖上,讓她快喘不過氣來。他們這是在攻心!想利用這鼓號之聲擊潰山上義軍的心裏防線。可以想像山上的壯士們在缺水斷糧的情況下,又聽著從敵人那裏傳來的震天動地的激昂的戰鼓聲,心裏會是多麽心焦和絕望啊。好不容易有這麽一支錚錚鐵骨的軍隊頑強抵抗,盡也是遭到了這樣毀滅性的打擊。


    她坐在山腳的不遠處呆望著巍峨的山頂。她多麽希望自己能幫上點忙,讓山上的義軍擺脫金軍的圍困。可她腦子一片空白,顯得那麽的無能為力。


    張良輔來到她身邊,也看著那山頂, “攻淊五馬山,怕是指日可待了。”他像是跟她說,又像是喃喃哀嘆。


    趙莞沒說話,隻是將臉埋在了屈起的膝蓋上。她真的很想哭,可她明白必須得堅強麵對,淚水沒有任何用處,以後怕是這樣的場麵還會有很多。最壞的打算是,九哥可能也會被他們活捉,亦或者被他們殺死,大宋將徹底毀滅。


    張良輔看著她瘦弱的肩膀,蹲下來輕撫住她的肩,“小九,不管將來如何,哪怕我豁出性命,也定保你脫離軍隊,遠離金人。隻要你願意的話。”如果現在的官家自身難保,拯救二聖無望,若她依然要逃離,他定當全力以赴。


    趙莞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滴落了下來。她埋著臉無聲抽泣,肩膀微微抖動著。說不出來到底是欣慰還是悲哀。


    金軍在圍困了一個多月後,五馬山最終被瓦解。山上的義軍除了被餓死渴死的之外,活下來的也已經是虛弱不堪,連兵器都拾不起來。但他們氣節尤在,誓死不肯屈服,最後隻能被金軍全部殺害而英勇就義 。


    五馬山義軍頑強對抗金軍雖然最終全部覆滅,但金軍卻對他們的氣節讚賞不已,在軍營裏競相傳頌。這是這麽久來唯一敢與他們麵對麵作戰的一支軍隊,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們還不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人,而是一群隻靠義氣的烏合之眾,其勇氣讓人敬服。而反之,看看宋朝的正規軍在幹什麽呢?除了跑還是跑,要麽就還沒開始打就棄械投降,大開城門迎接金軍的到來。


    ☆、第四十三章


    不光趙莞對自己國家的軍隊失望,連百姓都對他們極度的鄙視,有的地方百姓甚至歡迎金軍的到來,站隊熱烈的歡呼。


    看到這些現象,趙莞十分的難過。她越來越懷疑自己是否還有去找九哥的必要?就算找到了他,可他隻知道一味的逃,更別指望他底下的軍隊會奮起反抗。


    金軍在進入中原時,已是第二年盛夏。他們很快占領了原來的都城東京。東京自兩年前被金軍攻陷後便將此地作為他們扶持的偽皇帝張邦昌的國都,由張邦昌代為管理。但那張邦昌在金軍從東京轍走不到三個月,便將東京還給了康王趙構,自此東京再次回到了宋人手中,由宗澤擔任東京留守駐守此地。可宗澤不久前病逝,接宗澤班的杜充貪生怕死,見金人攻來,便以“往南勤王”為藉口棄城南逃。東京再次落入金軍之手。


    因為宗澤曾在中原一帶豎有很高的威望,中原地區依然還有很多曾臣服於宗澤麾下的抗金武裝力量。金軍因為要解決這些武裝力量 ,又加上天氣炎熱,向來抗凍怕熱的金國人暫時停止了往南追蹤宋朝天子趙構的腳步。而此時粘罕率領的西路軍也在東京與東路軍會師。


    回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東京,趙莞感覺一切都那麽親切熟悉。雖然早已不復往日的繁榮熱鬧,但她依然激動不已。


    “師父,我們可不可以在這裏脫離他們?”


    “不可。”張良輔毫不猶豫地否決了她的想法,他冷靜地跟她分析形勢:“東京已受金軍控製,而官家已經逃往揚州。揚州離這裏千裏之遙,如果我們在此時逃離,不但我們見不到官家,恐怕連東京都出不去就已經被他們抓住了。”


    “那怎麽辦呢?”經過這半年多的相處,她對張良輔是越來越刮目相看了。原來他並不是一個隻會號脈診病的謙謙醫郎。其實他遇事冷靜,有膽有謀又見多識廣。跟他待在一起,會讓人產生一種莫名的安心與踏實。


    “暫時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這麽長時間來,軍中並未出現多的傷員病員,你我拋頭露麵的機會不多。這樣也避免了不容易被人認出你來。等到入秋時他們肯定會繼續南下追捕官家,南方卑濕水熱,河流港叉縱多,他們是北方人,又都是騎兵,南方的地理環境不利於騎兵馳騁,還可能會造成水土不服等各種自然困境,到時我們可以利用這些環境因素趁機溜走,然後再去尋找官家就容易得多了。”


    “師父,你怎麽知道南方不利於金軍的?”


    張良輔笑了笑,“我就是南方人,我的家鄉就在江南宜興縣。所以對江南的地理和環境都比較熟悉。自古有‘南人善渡,北人善騎’的說法,漢末時曹操之所以兵敗赤壁,就是因為曹操的軍隊都乃北方人,不習水戰及江南之地的氣候與環境。而金人更是如此。所以到時我們應該不愁沒有機會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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