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薔現在看到馬就害怕,昨日騎馬騎了一整天,害她擔驚受怕之餘還被累得受不了。


    “姐姐,我坐前麵吧,你坐我後麵靠著我興許會好點。”


    趙薔點點頭答應了。


    經過昨日一整天的騎行,趙莞心裏沒那麽害怕了,隻要馬不受驚不亂跑,她們還是能安穩地坐在上麵的。她從小就好動,喜歡到處瘋著跑,記得小時候負責照顧她的奶娘與宮女們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滿院子追著她跑。長大以後她還學會了玩蹴鞠,將一顆圓毬玩得滴溜溜轉,她背著母妃偷偷參加了女子蹴鞠隊,整日跟著那些蹴鞠隊員在場地上踢毬玩兒。她還偷偷跑到皇宮外麵瞎逛,那時的東京到處都是一片熱鬧非凡的繁榮景象,經常讓她流連忘返。


    她每出去一次,都讓奶娘和宮女們擔心得不行,生怕她在外麵發生什麽意外。幸運的是她跑出去過那麽多次,沒有一次遇到過什麽異常情況。也許是從小野慣了,以至於無論在性子上還是身體素質上,她都不似其他的姐妹們那麽嬌氣。


    趙薔坐在趙莞身後抱著她,不用像昨日一樣時時得盯著前方的路,也不用繃緊神經拉著韁繩,這樣一來心情放鬆許多,果然會好一些。


    行至中午,金人讓停下來休頓。趙莞趁此機會跑到牛車的隊伍裏去找翠兒和春喜。


    “翠兒,春喜……”她朝她們揮著手跑過去。


    “公主……”翠兒和春喜急忙從板車上跳下來,上前扶住了趙莞,“公主,你怎麽來了?”


    倆丫頭看到她很是開心,想不到公主會親自來看她們。一路上她們也是很擔心趙莞,但又不敢隨便走動去找她。


    “我來看看你們。怎麽樣?還受得住嗎?”


    “公主,我們沒事。我們就是擔心你,你是金枝玉葉,怎能受得了這樣的奔波之苦。”


    “你們不用擔心我,我正好可以利用機會學騎馬呢。確定你們好好的就好了,你們多保重,我改日再來看你們。”


    翠兒和春喜用力地點點頭, “公主,我們不在你身邊,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趙莞也點點頭,握了握她們的手後轉身回到了隊伍裏。今天金兵終於發慈悲地給她們分發了食物,昨晚餓了一夜的人在分到吃的後,紛紛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全然沒有了往日皇室貴族的優雅矜持,如今已是連路邊乞兒都不如。


    當填飽了肚子後又繼續行了好一陣,隊伍進入了滑州境內。看著刻有“滑州”兩個字的界碑,趙莞想起之前在兀朮台案上看到過的路線圖。


    東京的下一站便是滑州,再後就是封丘,現在已經進入滑州地界,這麽看來,十有八九就是按照那日看到的路線來行的。可那天看上麵的地圖標示時,滑州與封丘還隔著黃河,那是不是要在滑州渡黃河呢?


    在滑州境內又行了半天後,近天黑,金兵停下來開始紮營。晚飯又是沒有的。由此看來,他們一天隻給一次飯。手腳依然被綁著,沒有帳篷,依然就地休息。


    第三天,隊伍裏已經有人身體不支,很多都生病了,有的已經嚴重到昏迷不醒的地步。凡是因身體狀況騎不了馬的全部轉移到牛車上,牛車擠不下的,身體健康的人就得下來徒步而行。


    趙莞看著自己周邊的人一個個倒了下去,心像被紮在了刀尖上一樣難受。現在才三日不足就已病倒了一大片,若等到了那燕山北地,不知還能剩幾人。而自己和姐姐的命運又將是怎樣的呢?


    又走了一天後,隊伍果然到了黃河周邊,金兵繼續紮了營帳,但今日他們沒有閑下來吃吃喝喝,而是在為渡黃河做準備。


    又是饑寒交迫難熬的一夜後,天剛蒙蒙亮趙莞她們便被趕了起來,開始朝著黃河岸邊出發。


    當黃河渾黃的河水出現在眼前時,那像是從天而來的巨流讓趙莞產生了巨大的恐懼感。過了黃河,她就徹底離開了自己的故土,離東京而去了。她望著滾滾的黃河水,這滔天大河,將把她與東京徹底隔絕。


    一陣刺耳的嗚咽聲從不遠處傳來。趙莞和趙薔循聲走去,發現一個女子已經因病重而死去,有兩個人正抱著她的屍體痛哭。


    現在所有的人已經完全變了樣,她們認不出來那死去之人是宮內的哪個妃嬪還是宮女,但她們確定不是公主、雖然她們的姐妹眾多,但畢竟是一個爹生的,每個人她們都認得。再者這一批裏隨行的公主並不多,大部分是後宮的妃嬪和宮女。


    倆人忍著悲痛逃離了開來,金兵開始催趕著她們上船,而那名死去的人就這樣被丟在了岸邊,連屍首都沒人收。


    載她們過河的船都是臨時找來的小船,一艘艘有如飄落在黃河裏的渺小的落葉,飄搖不定。趙莞和趙薔看著周身滾滾的河水而膽戰心驚,再加上趙薔暈船,一上船她就開始頭暈胸悶,嘔吐不止。好在過河途中隻是有驚無險,並未發生什麽可怕的意外。


    好不容易熬下了船,未得到任何休息又開始上馬前行,趙薔的身體眼看著就要支撐不住了。趙莞讓趙薔抱著自己,並讓她靠在自己背上,但她依然難受,時間一長,趙莞也被折騰得筋疲力盡。


    好不容易挨到金軍紮營,趙莞找到一個金軍首領,請求讓她和趙薔去牛車上,換兩個車上的人下來騎馬。但那人兇狠地聲稱隻能讓趙薔一個人去坐牛車。因為現在牛車很緊張,所有病倒的人都在往牛車上扔。他還說牛車上的侍女沒有資格騎馬,馬是他們大金國的勇士,不是誰都可以騎的。趙莞嗤之以鼻。什麽大金國的勇士?什麽不是誰都可以騎的?不過就是一畜生而已。侍女怎麽了?侍女就不是人嗎?這完全就是不通人情的歪理。


    ☆、第十五章


    想了想也不能把趙薔一個人丟到牛車上沒人管,翠兒和春喜倒是可以託付,但現在每一輛牛車都擠得滿滿的,加一個上去就得下來一個,金人又不讓侍女騎他們的馬,下來的人隻能徒步行走。她知道翠兒和春喜肯定都願意為了她們而犧牲自己,可越是這樣,她越不能去拖累她們。


    隊伍又重新啟程時,趙莞依然想不到辦法。好在趙薔休息了一陣後就稍好了些,又可以堅持一段時間。


    趙莞在拉了三天的韁繩後,開始慢慢領略到一些基本的騎馬技巧,比如要讓自己的身體盡量放鬆,不能太緊張,身體最好能隨著馬的步伐搖動;韁繩不能拉得太緊,如果向左就拉左,向右就拉右,要停就兩邊韁繩同時勒緊……


    她現在覺得騎馬其實沒那麽可怕,反而開始感覺還挺有意思的。她時不時看向那些金人騎馬的樣子,想學著他們的動作要領來控製自己的馬。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雨勢來得即急又猛,金人不得已隻好提前停下來冒雨紮營。也許是因為下雨的原因,這一次他們給俘虜們也紮上了帳篷來躲避風雨。雖然有了帳篷,衣服還是全濕透了,躲在帳篷裏渾身像裹了一層冰般難受。


    好不容易等雨停下來,金兵又設法燃起火堆讓她們將身上的衣服烘幹。趙莞不知道他們怎麽會忽然那麽好心,也許是看到不出幾天便病倒了一大堆人,他們也急了。畢竟他們的目的是把這些人運往北地去,而不是放在路上一個個病死餓死和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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