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巴巴兒的跑來,又是為何?王氏看看下頭站著的許櫻哥,再看看興頭十足的張儀正,隻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接著就覺得仿似右眼皮也跟著跳了起來。


    一應女眷全都起身垂首,都是眼觀鼻,鼻觀心。


    “姑母,侄兒給您請安了。”張儀正滿臉堆笑,風度翩翩地徑直走向座首的長樂公主,瞧也不瞧座中其他人等。


    長樂公主一臉歡喜:“難為你有這個孝心,快來姑母這邊坐。”許杏哥早指使人在長樂公主身旁給張儀正安放了一個座位,張儀正卻不坐,先給武夫人問了好,親親熱熱地道:“有些日子不見,姨母的氣色看著越發見好。”


    人上了年紀,就喜歡人家誇自己氣色好,何況他在人前對自己這個長輩十分有禮。武夫人忍不住微笑,慈愛地問了幾句吃食可滿意,下人可招待得周到就忙著招呼張儀正坐下。


    “都坐下,都坐下,別看他長得高大,還是小孩子呢。”長樂公主和煦地招呼座中各位夫人坐下,又問張儀正:“怎地就是你一人來了?我聽你二嫂說小四也是來了的。”


    張儀正微微前傾,安靜地聽她說話,待她說完了,方臉上帶笑地道:“姑母適才沒認出來麽?四弟他在場中打球呢。”言罷指指場中正在廝殺的兩隊人馬中一個騎白馬的:“那不是?來前他就說了,今日他勢必要拔得頭籌。”


    長樂公主爽朗地笑起來:“好啊,有誌氣!”又環顧四周,朗聲道:“傳我的話,今日拔得頭籌者,除去將軍府的彩頭外,我這裏還有賞!”


    早有侍從女官下去安排,場中競爭越發激烈,少傾,便有人擊鼓呐喊,道是入球了。長樂公主忙使人去問:“是不是小四?”


    待得問了果然是康王四子張儀端拔得頭籌,最先入球,長樂公主撫掌大笑:“我張家的兒郎就是勇猛!”她這話雖然說得意滿,倒也不虛,今上是馬背上得來的天下,早年便以勇猛拚命聞名,膝下幾個親生的兒子、收養的義子,但凡是上了些年紀的,誰不是領兵打仗立過軍功的虎將?便是年紀大些的皇孫們,熟諳軍事的也不是少數。


    眾人便都紛紛說些湊趣的好聽話,一時之間熱鬧非凡,卻是沒人太去注意這突如其來擠進來,就在這裏坐著不挪窩的張儀正了。


    別人可以不注意,康王府的二奶奶王氏卻不能不注意。她身負康王妃之命,隻恐張儀正會突然生出什麽幺蛾子來,鬧得兩下裏不好收拾。早前見他派頭十足,誰也不看,她尚心存僥幸,但此時卻又見他麵朝著球場,好似是在看球,眼神卻落在了大學士夫人姚氏身後的許櫻哥身上。


    王氏由不得暗想,莫不如真如王府裏這些日子私下裏傳的那樣,小叔子是真看上這許家二姑娘了?再看許櫻哥,眼觀鼻,鼻觀心,直苗苗地立在姚氏身後,規矩得很。


    王氏便又把眼神轉回來落到張儀正身上,此番卻是又有了新的發現。他此時並不看許櫻哥了,而是盯著許櫻哥身邊的小姑娘看。那表情說不好是什麽意味,仿佛是有些吃驚,又仿佛是在思索。


    王氏吃了一驚,這又是要做什麽?這小姑娘年紀尚幼,便是身量也還未長足,難不成,他看上姐姐,又看上妹妹了?所幸張儀正很快收回眼神,淡淡地從許櫻哥身上滑過,再看向球場,表情頗有幾分陰鬱。


    王氏實在弄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麽,但隻要他不生事便是謝天謝地。場上又進了球,歡呼聲中,張儀正突然站了起來,笑嘻嘻地給長樂公主行禮:“姑母且看著,侄兒要去了。”


    長樂公主忙著看球,並不留他,心不在焉地道:“去罷。”


    王氏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捧起茶來打算潤潤嗓子,可一口茶才入口,就見張儀正走到鍾氏麵前,虛虛一揖,笑得格外燦爛:“趙夫人,早前多有得罪,改日定當登門賠罪。”


    鍾氏實在是大不防,一張老臉漲得通紅,站起身來還禮也不是,答話也不是。張儀正也不管她,狠狠地,意味深長地笑看了許櫻哥一眼,樂嗬嗬地去了。


    座間突然安靜下來,不過片刻,複又熱鬧如初。但這熱鬧與先前卻是不同了,眾人看向鍾氏的目光多了許多探究好奇之意,有眼尖的,忍不住也多看了許櫻哥兩眼。


    想到接下來將會麵臨的各種打探詢問,鍾氏坐立不安,尷尬萬分。一時想起兒子身上的傷,氣憤得要死,一時又想起張儀正適才看向許櫻哥的眼神,牙關已然咬得死死的。紅顏禍水,這話真不假。這親事無論如何都做不成!不然對兒子的前程不但沒有任何好處,將來整個趙家興許都會淪為大華的笑柄!


    鍾氏看看對麵巍然不動的許家母女,再看看座首樂嗬嗬的長樂公主,突然間覺得,長樂公主府老封君的娘家侄孫女兒也不是那麽可怕了。


    姚氏心思縝密,自始至終都在默默關注著張儀正,自是把他那些行徑都看在眼裏,但她養氣功夫好,隻作不知,巍然不動,臉上的笑容也無什麽變化。梨哥嬌憨,根本不曾注意到自己曾被人關注過。


    許櫻哥立在姚氏身後,雖然麵上不露半分,心裏卻已經是意興闌珊。都說是無礙了,兩下裏表示賠罪的禮也送過了,今日由將軍府出麵請了長樂公主並康王府的人來,無非是女眷這邊表示個意思,外麵由著武進領了許執、趙璀等人與張正儀一處說和說和,也就好了,這是之前幾家人隱隱然達成的共識。可看張儀正這模樣,哪裏是肯善罷甘休的樣子?更不要說他剛才看她那個眼神,接下來各種風言風語便要出來了。這可真是倒黴催的,莫非流年不利?


    武夫人笑得很僵硬,對著親家還有幾分沒把事情辦好的羞愧,許杏哥的心裏亦十分不好受,可也沒法兒在這個當口來安慰母親和妹妹,便隻能找些其他事情來轉移眾人的注意力,又悄悄叫人把許櫻哥姐妹倆帶了下去。


    王氏坐在一旁把幾個人的神色盡都看在眼裏,也是無可奈何。公婆並不想與許家鬧僵,早前家裏交代得清清楚楚的,這太歲口口聲聲都是說好,早前也答應過她不惹事,可現在呢?雖未生事,但也似是挑釁。


    唯有長樂公主什麽事都沒有,興致勃勃地道:“看他們打得歡,我的手腳也癢癢著,你們可有誰樂意陪本宮下場試試手腳的?”


    眾人聞言,全都斂了心思,擺手推辭:“老胳膊老腿兒的,哪有殿下精神?”“還是年輕時摸過的球杖……”“早年也是步打,最多驢打,馬韁也沒碰過的。”在座的都是為人妻,為人母的,誰比得這位公主殿下清閑?她身份尊貴,常年伴駕,深得帝後歡心,家中無人束縛,乃是隨心所欲,便是騎馬打球也是今上一手教導出來的,她打球看球,再養幾個馬球隊,誰敢說她的不是?


    長樂公主便笑道:“看看你們,剛才個個評起來的時候嘴皮子都利索,這時候卻都推不會了,真沒意思。罷了,我不勉強你們,瞧瞧外頭的小媳婦,小姑娘們可都有會的?”說著便讓人往外頭去問詢。


    小姑娘們當然有會的,而且還不少,可那多是閨中之戲,更多也是步打。這與每年公開的宮人馬球賽不同,誰樂意自己金貴的女兒拋頭露麵打球給這些人瞧?上了馬背,不小心弄個胳膊折腿斷的便是斷送了一生,所以即便是會也要說不會,便都推自己女兒笨拙,隻能步打,先就把自家擇了出來。


    姚氏卻是不言語,隻含笑聽著,不推辭也不答話。


    長樂公主聽眾人推完,淡淡一笑:“如今的人都金貴,我年輕時隻要說想尋人打馬球,就沒人不應的,不過十餘年,便都轉了風向。”


    在座的誰還能比公主之尊更金貴?這話實不好聽,眾人便都不言語。武夫人忙打圓場:“還是去年元宵時見過公主府裏的人打馬球,真真精彩,卻是有些眼饞了。”


    長樂公主從善如流:“算什麽,既是想看,那便讓她們來,權當是個樂子了。”她府裏養的馬球隊男女都有,球技騎術都是極出彩的,眾人少不得又是一番奉承,力圖彌補剛才的過失。


    鍾氏生恐再留下去稍後會有人拉著自己問長問短不好回答,便尋思著要找個由頭先躲開去才好。正想著,就見長媳龔氏身邊的大丫頭菱角由著將軍府的下人領了進來,這可真是瞌睡來了便有枕頭,鍾氏不由一喜,看著菱角一字一句地提醒道:“是大奶奶那裏有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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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忙得昏天黑地,眼看著存稿一點點變少,心痛到無以複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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