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但方大寶不到處轉轉,怎會就這樣信了?


    雲浮海說是海,其實四麵環山,常年雲霧聚集。


    遠遠望去,隻見輕紗帷幔,縹緲不定。日月星辰,隱現其中,猶如珠蚌藏於汪洋。風起雲湧,奔騰不息,猶如萬馬奔騰於疆場。所謂悠悠然然,漫無邊際,如雲浮於汪洋大海上,就有了“雲浮海”這個名稱。


    雲浮海中,四麵的山便稱為雲浮山,綿延千裏,常有魔化的野獸出沒;中間一山穀,自然名為雲浮穀,也就是兩名女子居住的所在。


    方大寶腿腳矯健,在山穀中到處尋找,發現一條小徑蜿蜒而上雲浮山,上山數十丈,山腰以上盡是皚皚白雲。進了白雲深處,猶如鑽進中,一身衣衫濕得像從水裏撈出來的,加上高一腳低一腳的方向不辨,兜兜轉轉又回到原點。


    好不容易下了山,方大寶再順著小溪逆流而上,走不到一裏,就看到一條銀龍一般的瀑布從天而降,濺起的飛沫打得人生疼,再往前就沒有路了。


    方大寶十分疑惑,當初自己就是從上麵掉下來的?


    竟然沒摔死?


    老子真是命大!方大寶感歎一聲,心道要想從這裏出去,除非和瑾瑜仙子一般,學習了禦劍之法,才能穿過迷霧直達山頂,才有出去的希望。


    這女子和婧婧冷眼旁觀,並不阻攔於他。


    婧婧一句話就打消了方大寶的念頭:“山穀中一個很大的禁製,就是姐姐能馭琴飛行,一樣出不去。”


    “小丫頭,你說老實話,要在這裏待多少年,才能出去?”


    “老死!”婧婧瞪了方大寶一眼,“爛都爛這裏!”


    “真的出不去?”方大寶眨巴著眼睛,還是不信。


    “死了這條心吧!”這調皮丫頭忽然一臉落寞,指著外麵滿坑滿穀,爭奇鬥豔的花花草草,低聲說道:“你說,死了屍體變成花肥,滋養這些花兒,怎麽不好?”


    方大寶沒答話,心裏罵道:老子還沒結婚,沒生娃兒呢!就死這裏?


    這丫頭觸動情腸,一屁股坐在地上,滿臉哀怨道:“可憐我十二歲進來的,如今都十六了……看樣子,我隻能和姐姐相依為命,孤獨終老了……”


    “你在這裏關了四年了?”方大寶問道。


    “是啊,我打小就在碧落山長大,一輩子都沒下過山,後來跟著小姐來了這個地方,外麵的花花世界,更是看不見了。”婧婧忽然眼睛一亮:“你是從山下來的——聽說山下有座玄元城?好多人的!”


    方大寶點點頭。


    “玄元城什麽樣子?山下的人都是修真嗎?他們吃什麽?穿什麽?玩什麽?”這小妮子仰起臉,滿臉憧憬之色。


    方大寶這個人看起來咋咋呼呼,其實心卻軟,尤其對於女人。


    他眼睛一亮,“好吧,我和你說說。”


    “嗯!”婧婧使勁點點頭。


    “我和你說啊——玄元城很大,很好玩,就說在去年元旦的時候,三丈寬的街道車馬擁擠成一團,有賣藥的、賣糖的、賣雜貨的、打把式賣藝的,都來趕趁大廟會。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一天也說不完。”方大寶口沫星子都濺到婧婧丫頭的臉上了,忽然話鋒一轉:“但玄元城中,最好玩的還是一個大院子,裏麵天天就像趕集一樣,那可好玩得很啦……”


    “叫什麽名字?”婧婧趕忙問道。


    “怡紅院!”方大寶眼睛一亮,“院子裏好多大姑娘小媳婦,穿得花花綠綠,打扮得花枝招展,個個和你一般大小……她們啊,從來修什麽勞什子真,天天就是陪人吃飯喝酒,唱小曲玩耍,每天快活的不要不要的——”方大寶信口胡謅。


    “嗯嗯,我以後一定要去這個叫做怡紅院的地方。”這丫頭捏緊小拳頭,滿眼都是小星星。


    方大寶正想給這個姑娘再啟蒙啟蒙,外麵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話頭。


    “別聽他胡說八道,這孩子鬼精鬼精的——騙你呢!”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歎息,那個女子傲然站在門口:“婧婧,蘇筱雨曾答應過你,一定想辦法讓你出去,姐姐說話從來算數。”


    “姐姐!”婧婧一臉委屈地噘著嘴,眼淚在眼眶滾來滾去。


    “大妹子,那你有什麽好辦法?”方大寶頓時精神一振,心道如果老子能出去,也帶你去見識見識怡紅院怡紅快綠的風采!


    “你不知道,這個山穀我們玄天宗的祖師奶奶封印的,但破除禁製的法訣並不複雜,哪怕別人不給我,等我有了元嬰法相,一樣能破門出去。”名為蘇筱雨的女子傲然道。


    “元嬰法相?”方大寶不明所以。


    “就是等我有了我爹爹的修為,”這女子淡淡道:“我就能出去了!”


    這次,不光是小東西,就連方大寶也是一屁股坐倒在地。


    你老爹——可是元嬰大修啊!


    等你修出元嬰法身,要等多少年?


    十年?


    二十年?


    你還是等你老爹放你出去吧。


    方大寶正在疑惑,這丫頭到底幹了啥,竟然被他老爹關在這裏時,他互相想起來一件關鍵的事情:青冥真人已經死了。


    ……


    ————————————


    在一番無聊的對視後。


    “這樣罷,你是想出去嗎?”方大寶忍不住,終於爆料了:“我和你說,你爹死了。”


    “……”


    乍聞噩耗,驕傲的蘇筱雨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時已至午後,山穀中的濃霧終於散淨,一縷陽光從山穀的隘口處傾瀉而下。蘇筱雨盤坐在地,一張清秀脫俗的麵龐沐浴在金色陽光下,沉靜得像繡像畫兒上的侍女一般。


    “他死了?”蘇筱雨身體微微一震,輕輕問道。


    “是喲。”方大寶爆了天大一個料,滿以為可以把她嚇一跟頭。哪知道這姑娘沉默了好久,一句話沒說,好似是聽著別人的故事。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蘇筱雨歎口氣,緩緩說道:“我爹,爹——他,他怎麽死的?”


    似乎這個“爹”字蘇筱雨很不願意出口一樣。


    “和人打架死的。”方大寶回答道。


    “修真就是你打我,我打你,恨不得天下就剩下一個人。”蘇筱雨一動不動盯著方大寶的眼睛,“這個死法不稀奇。”


    “兩個人同歸於盡,也不用你報仇了。”方大寶呐呐道。


    “我沒說過替他報仇。”蘇筱雨淡淡地說,聽不出一絲哀傷的感覺:“把你知道的告訴我,詳細點。”


    麵對蘇筱雨的灼灼目光,方大寶不敢隱瞞。


    長這麽大,他還是第一次如此老實。


    這個姑娘清澈的目光,幾乎一直看到他心裏去,任何假話都在她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方大寶於是從他出生在妓院講起,包括從郊外迎來毛和尚前來怡紅院嫖宿,然後毛和尚和青冥真人一場大戰,兩個人鬥了個山崩地裂。


    然後同歸於盡。


    至於兩人的交戰場景,方大寶不在附近,隻能遠遠地說個大概而已。


    “你說那個和尚和我爹爹是師兄弟?”蘇筱雨有些驚訝。


    “是啊。”方大寶點頭如同小雞啄米,“他還說‘師哥別來無恙呢’”。這句文縐縐的言語方大寶記得清清楚楚,不禁有些得意。


    “你一個妓院裏的孩子,怎麽就上了玄天宗了?”蘇筱雨忽然換了個話題,說到妓院,她略微頓了一頓,似乎不怎麽好出口。


    “我不知道啊。”方大寶也有些疑惑:“聽說你們那個玄天宗好久不招弟子了,你爹爹一死,他們就發下告示,專門找頭上有疤的小孩子上山。”說著,方大寶掀起頭發,露出一個一寸來長,月牙般的傷疤。


    在雲浮海待了數日,方大寶剛剃掉的頭發已長了起來,烏黑烏黑的,頗為茂密。


    “你還說鑒真殿的風月寶鑒看到你就掉地上了?”蘇筱雨頗有不信之色。


    “那可不?”方大寶頓時來了神,啪地一拍大腿,洋洋自得之情溢於言表:“我和姑娘你說啊,不光掉地上——上麵冒的光啊,差點亮瞎我一雙鈦合金狗眼!”


    婧婧丫頭本來一直安靜地聽著,忽然她對蘇筱雨使了個眼色。


    蘇筱雨看見了,麵色忽然透出些古怪來。然後她沉默了許久,對著方大寶輕輕說:“以後不要說這些亂七八糟的。”


    方大寶心想,我真正亂七八糟的東西你還沒見到呢!


    “你既然是玄天宗的弟子,入我月華居,也算順理成章了。”蘇筱雨輕歎一聲。


    “什麽月華居?”方大寶有些不解。


    “月華居是我原來住的地方。”蘇筱雨本來一直冷冰冰板著俏臉,此刻不禁嘴角含笑,似乎回到了過去。“我叫蘇筱雨,修真江湖上有個外號,別人叫我‘琴心丹醫’。”


    方大寶和她東扯西拉,見她淺笑盈盈,不禁心裏一蕩。心道這姑娘板起臉做冰山美人,貌似有些不近人情,其實除開胸小點,其他比瑾瑜仙子好看多了,越看越耐看!


    咱們怡紅院的春蘭、夏荷、秋菊、冬梅捆在一塊兒,也不如這姑娘十分之一好看!


    “別人叫我‘琴心丹醫’,原因就是我會彈琴,還會煉丹,還會給人看病。”蘇筱雨語氣雖冷,但也掩飾不住其中小兒女的得意,“原來在碧落山,我居住的地方在月華居,所以——”


    “你真厲害!”方大寶插大拇指一翹,插嘴道:“彈琴我不會,我就會彈棉花,當……當……”


    “不可說笑。”蘇筱雨俏臉一板,麵色變得肅穆,緩緩站起身:“入我月華居就是做我的徒弟!就像鑒真殿就是青玄師伯門下弟子,入了通靈山房就是青通師伯門下弟子。”


    方大寶頓時嘴巴張得老大。


    “從今日開始,我就是你的師傅,你就是我的徒弟。”


    “啊——”方大寶愣住了。


    他指著自己的鼻子,又指著蘇筱雨道:“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要做我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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