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央聽到她直白的話語,神思一散,手中滑了一下,按著磨石的手便被滑來的楔子尖頭割了一道口子,血珠一下汩汩冒了出來。


    “唔!”漓央叫了一聲,他自小連手指頭都沒割傷過,最受不了疼,突逢此遭,眼圈一下就痛得紅了,手裏的楔子也掉在了地上。


    那邊蓬草般的腦袋歪過來,女子的口吻帶著不可思議:“皇子都像你這麽笨蛋的嗎?磨個刀都會割傷自己?”她還待要說什麽,抬頭瞥見漓央蹲在那裏,抱著手淚眼汪汪的樣子,突然就沒了聲息。


    真奇怪啊,她想,我竟然希望看到他哭出來的樣子,抱著手,請我給他包紮,求我輕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我求求你了寶貝別在我麵前露出可憐兮兮的樣子,我真的是會想吃你的啊喂!


    ↑同時,這也是渣作者的心聲orz


    想把可愛的皇子醬醬釀釀嗷qaq!


    ☆、第 9 章


    想讓他哭的想法,蠢蠢欲動。


    她還記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尊貴,優雅,高高在上。像是無暇的美玉雕琢而成的璧人。


    美麗的人,哭起來,一定特別好看吧。


    柴房外傳來了幾聲粗野的吆五喝六的聲音,夾雜混合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漓央也注意到了外頭的聲響,忙從自我傷感中回神,扯過一把柴草,將磨石和楔子一併掩蓋了,然後靠了上去。堅硬的石塊抵在他背上,硌得人痛苦難受,手上的傷口還流著血,漓央胡亂地用袖子掩住,藏在身後。


    看守的兩個人尋歡作樂回來,在門外透過縫隙往破敗的柴房裏望了一眼,見一人半死不活地躺在原處一動不動,另一個也乖巧地窩在柴垛上,好似孵著一窩蛋的老母雞。


    一個看守罵罵咧咧地說:“得虧前幾日那姓荀的短命,他送咱當家的十來片金葉子,才能讓咱們今兒大吃大喝個痛快!這下讓姓荀的跟閻王去討債吧!”


    另一個嘿嘿笑了兩聲,打了個酒嗝,拍拍肚皮:“好久沒吃過飽飯啦,剛剛吃的燒雞真香!我這輩子沒吃過那麽好吃的燒雞!嘿,嘿嘿!”


    “瞧你那點出息!要不是還得看著這裏麵的倒黴玩意,我們現在還在喝著酒吃著雞呢!”


    “可不是!我聽我娘說過,碰見天生石芯的女人是要倒大黴的,那種女人可邪性了,娶了石女要斷子絕孫的……你看我們大當家那麽厲害的人,也不敢碰那東西,怕被剋死……你說,那從武威山來的二當家,給大當家送這個東西,安得什麽心啊?”


    “不是說他也不知道那是個怪胎嗎?我看啊,是二當家被那怪胎色口迷了心竅,可我們當家英雄好漢,本領通天,才沒讓那妖女得逞……”


    門外的隻當門裏是兩個死人,也並不忌諱什麽,什麽妖女、怪胎、怪物還有更難聽的話,也毫無顧忌地說。


    漓央聽著,慢慢卻是明白了,他們口中那個不堪入耳的“東西”,說的就是和他一起被鎖在裏麵的這個人。


    她是天生的石女,被人視為不祥、禁忌的妖物,不把她當作女人看,不把她當作人看。取笑她的缺陷,並以折磨她為樂。之所以她沒有被立刻殺死,是因為,隔壁山頭上住著的那個坑蒙拐騙的老道士說,還沒到燒死這個“怪物”的良辰吉時。


    天色一陣比一陣黑。直到漓央幾乎什麽都看不見了,天徹底黑了。


    他們說,曾經這個石女,很好看的,方圓幾百裏,沒有像這個石女這麽俊俏的姑娘。後來威虎山寨的當家,就把她送給這個寨子的頭領,來獻媚討好,這個俊俏又倔強的姑娘,不甘受辱,就劃了自己的臉,被打得半死不活,扔進柴房來。


    想想,也不過才是這幾天的事。


    外麵議論的聲音也停了。漓央知道他唯一的一次機會就在今夜,精神不敢鬆懈半分,和那女子又等了好久。等到門外響起了鼾聲,遠處偶爾驚起幾聲犬吠,躺在草垛上的女子,一動不動,好像睡著了一般。


    已經半夜,也沒有任何動靜,未等到任何機會。漓央已經睏倦得睜不開眼,一天來他又驚又嚇,長時間沒有進食沒有喝水,嬌貴的身子那裏經得住,半昏迷著,不多時便也沉進了夢裏。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腿骨被踢了一下,漓央猛地醒了。


    見他睜眼,麵前伏著一大片陰影捂住了他的嘴巴,防止他下意識叫喊出聲。


    女子已經爬起來,伏在他耳邊低聲說:“現在門口隻剩下一個人了,叫他進來,就說我死了。”


    又是一陣雞飛狗跳,看守的終於罵罵咧咧開了門,摸黑進來,就再也沒有出去。他解完手的同伴回來,看著鎖得好好的柴房,嘀咕了幾聲,還以為是對方偷懶,溜回去自己窩裏睡覺去了。


    “狗比崽子……”罵了一句,對方偷奸耍滑,又不是第一次了。滿山寨的人,哪個不是逮著機會就偷奸耍滑投機倒把的人?在這賊窩裏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大概明天早上,太陽升起來的時候,他就會看到,他的同伴,已經在柴房裏躺了一夜,喉間插著一個涼透的小鐵楔,再也沒有機會醒過來了。


    逃竄的一夜,漓央的腦子都是亂糟糟的。黑燈瞎火,他也不認識出山寨的路,隻能扶著女子,跟著她,也不知道走了些什麽路,深一腳淺一腳,鞋襪都髒得不像樣。


    好在盛夏時節,夜晚也並不是很冷,天上星子稀疏,堪堪能辨得東南西北。兩人一直向南走,直到天光破曉,前方依稀可見幾縷晨煙,身後也看不見水木寨那座山頭了。


    他們這是真正逃出來了。


    正待漓央長舒一口氣,轉過頭看扶倚在身旁的女子,這才發現手中黏膩溫熱,扶著她的一雙手都沾滿了血,而她的人,早已昏迷,呼吸輕微,沒有了知覺。


    想也知,她重傷在身,昨夜將鐵楔用力插入那人咽喉之時,手段何其強硬狠辣,猛力崩裂了傷口,倉惶奔逃趕路,連血也顧不得止,到現在,已經徹底撐不住了。


    漓央見她毫無反應,情急之下欲將人抱起往人煙處趕,但他素來體弱,手上連提劍拉弓之力都沒有幾分,幾乎和他等量身高的一個女子,身骨發沉,他又哪裏抱得動。


    半拽半拖了幾步,漓央已經有些氣喘,隻好先將女子平放在草地上,舍了她,循著晨煙,到了前邊的那座草屋門前,看能否找到人來幫一把。


    這裏隻有一座草棚,門口懸掛著一顆狼頭,院子裏還攤曬著幾吊風幹的醃肉,看起來像獵戶之家。


    “有人嗎?”漓央喊了幾聲,從屋裏出來一個高壯的漢子,已經穿好了精短的獵衣,手裏提著箭筒和弓,正要出門打獵的樣子。


    那高壯的獵手漢子見門外站著個麵生的俊美少年,身量消瘦單薄,雖然身袍髒汙卻都是華貴的料子,便以為漓央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少爺,來這山裏打獵玩耍,遭了險情迷了路——前些年還未有旱災的時候,經常有權貴老爺們來這山裏打獵的。


    聽少年口音,大抵是京城那邊來的權貴。想也是,這北地的旱災,京城裏的官人老爺們,哪裏關心呢。獵戶心裏想著,他也有兩月餘沒有出過山了,現在外麵的世道亂的很,沒米沒麵的,天天都有人餓死。他以打獵為生,倒和外麵那些靠天地吃飯的莊稼漢不大一樣,家裏還有些攢下來的醃肉,他又沒有老婆,一個人也不大講究,有什麽山裏的野果子,野菜,拌一拌就能算得上一頓了,故而小日子過得還算很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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