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音楠這萬餘年間,修得性格沉穩不少,不然,陌桑讓他再撐撐場子,在這樣的狀況之下,他能多撐出半刻來都算能耐。


    陌桑辦事有時候忒不靠譜的做派,帶著手下的北翼衡似也不靠譜起來,畢竟是多年親隨,說是滴水穿石恐怕不妥,但也算是耳濡目染了。


    音楠此行是帶著實實在在的目的,卻莫名其妙地當了新郎,事前還需得前溯說起。


    一個時辰前,音楠方才在同陌桑深談分析如今各方形勢的沉重之中漸緩過來,在冥界的小鬼安排的住處,約莫闔了一陣兒眼,隔壁臥間耿青穆因傷勢未痊愈調息之後沉睡尚未醒來。這處屋子布置的有些章法,隔音效果十分不錯,一夜絲竹管弦雖是沒有穿過門窗傳到屋內,但陌桑的急信卻被陌桑殿中伺候的小鬼帶了進來。信中三言兩語招了他再去花廳一趟,信尾加了三個急。音楠此前與陌桑談論諸事,心裏擱了千鈞石一般又再次提了起來,看到信中未及言明何事,自是以為他又得了什麽新消息,便也未來的同耿青穆留下口信,隻理了理衣冠發髻急著過去了。


    但與音楠想的不同的是,這回與末址無關與霽歡均是無關,而是本應到行禮的殿堂候著的北翼衡不見了,無關是無關,但是陌桑如今就是要扯出一些關聯來。


    聽北翼衡的近侍,也是此次婚事的主要負責人,磕磕巴巴把事情捋了一遍,說昨夜裏北翼衡同陌桑商議完婚禮諸多事宜後便出去了一趟,也未說明去了哪裏,單知道是離開了冥界,隻是這一去到如今便仍是沒有回來。到今日清晨,四大神官抵著時間來請,這近侍才知事情不好。先是四大神官聽罷近侍稟言,挨個將這天可憐見的小仙批評了一通,且一個勝一個說的嚴重,雖說道的都是事情,卻也實實在在將這侍衛小仙嚇的快哭了。之後,神官們幾個商議下來,決定暫時封了消息先來稟了陌桑,看陌桑如今怎麽可計策才好。


    陌桑算了算,距離正禮的時間尚且有幾個時辰的空檔,這個空檔裏頭需要簽寫的文書均由陌桑來代替,其他事情均一一推過。派下幾大神官各領了親信先各處再細找,又請了這自知出了大亂子正不知怎麽好的近侍,私下裏去大荒瞧一瞧,離開了冥界那去大荒的可能性非常大,萬一說是新娘將什麽重要的物什落在家裏,請北翼衡去取也算是說的通。


    再心裏衡量一番,又自己親自去殿堂之上告知諸觀禮賓客,胡謅了個“昨夜天帝二王子到冥界有樁急務需請冥君辦,當下尚未完全,請諸位自行吃酒”的理由,算是打發過去了。雖然在場的多數見過世麵,知道二王子殿下如今是六界四海不得妄議的主兒,聽陌桑此說也都不說什麽,但陌桑走時也聽到幾位未見過世麵的,在低聲議論,說這天帝二王子忒不近人情了,何事需誤了新郎成親的吉時良辰?莫不是隔山打牛,專程來打陌桑神君這位證婚人的臉?看來九重天盛傳的那些不睦傳言還是有幾分真。


    陌桑覺得他給予繹抹了黑,但是予繹也並不在乎這些,便也隻當聽了個笑話一笑置之了。


    四個時辰之後,音楠接到信到陌桑殿中,才知道這一場事情的來龍去脈和後續,聽說神官們四下尋找都無果而回,焦急如焚地請陌桑拿法子。陌桑想著雖那近侍暫未回來,大荒之中的情況還不明朗,但時辰已經等不得了。這場兩族兩界的聯姻是天帝親定,關乎的是四海的太平六界的安寧,若是出了岔子,哪一邊都擔待不起。


    但婚禮這種事情又不能推日子,也無法找人代辦……


    就無法找人代辦?為何會有無法找人代辦的想法?所謂事出從權,雖然代辦婚禮這樁事情不像是正經路子,也不是很光彩,但是隻要是信任的過的人,走走這個程序,將麵子上的功夫先抹過去,也算是為了大道義。關鍵就是,需要由一個信得過的人,如今,其他人陌桑信不過,但現成不有一位他信得過的麽?


    陌桑給音楠說的是,如今唯有找個人來扮一扮新郎,走完大庭廣眾下的流程,到洞房這一步再找新娘說清楚緣由,全了兩族之禮方無事。再則,這些事情隻得他們幾個曉得,那四大神官都說不得,因四大神官思想最是古板,轉不過彎,是萬萬不會同意的。


    音楠聽罷,有些咋舌,覺得陌桑這個法子過於兒戲。但陌桑說的對,若是這一場婚禮沒能正常辦完,後續便是諸多事情紛雜,他後邊要借豎亥遺骨的事情恐怕更是難辦。為了大道義,犧牲個小我,也是如今這騎虎難下的局麵必走的一步了。


    眼瞧著時間到了,音楠硬著頭皮化成北翼衡的樣子上了正廳,特意全了之前陌桑的說辭,同一雙嶽家高堂,恭恭敬敬解釋,說的是二王子的要務才完,將將送走,因二王子手中大事緊急,不便於留下來吃杯喜酒,也便不叨擾大家的興致了。一雙高堂言笑晏晏,眾賓客更是無話,隻等著吉時觀禮。


    吉時到時,妘星蘆頂著大紅的蓋頭,足以遮到半腰處,被小丫頭不緊不慢地攙進來。二人拜了九天,得了婚籙簿,音楠瞧著是一雙正主的名兒不是他音楠的,放下心來。接著叩了尊長父母,得了吉祥玉牒;謝了四方來客,得了萬千祝福後,方終於入了洞房。


    本還有洞房內的禮,音楠急急遣散了殷勤侍候的侍從婢女,轟走了門外等著鬧騰的客人,看他們頗有些意味深長的哄笑著走後,定了定心神,待到四下無人且窗外也無人聽牆根時,方才對著錦床邊坐著的妘星蘆道出了事情原委。


    音楠拱手歉意道:“實是是出緊急,請姑娘念及神君同我均為兩族考量,此時切不可破了如今的局麵。還得委屈姑娘今夜同在下同擠一間屋子,不過姑娘放心,我自當在外間,絕不會侵犯姑娘。”


    等了半晌,屋內靜的出奇。


    妘星蘆並沒有按著預想中的掀了蓋頭再問他些什麽,隻見著她周身逐漸散出熟悉的氣澤來,音楠先是一愣,接著忍不住急步向前,一把扯下了那長長豔豔的紅蓋頭。眼跟前哪裏是不曾謀麵的新娘正主妘星蘆,坐著的分明是近幾日朝思暮想的霽歡。


    霽歡正瞪著眼睛瞧著他,漲紅著臉呼吸急促,似是剛衝破誰人下在她身上的封印之術。


    四眼相對,均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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