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有成一想還用問嗎,他那個媽是越活越沒個清醒了。


    他本意就是希望他們這個節骨眼能幫把手照顧顧寧一陣子就好,父母自小就隻顧著培育他哥顧有國,長男如父,就抱著以後長子長媳給自己養老送終加上還有個長孫,就越發的偏心,這些年跟顧有成說話除了錢再沒別的了。


    怪他啊,看女兒哭的傷心樣,顧有成別提多自責了,想伸手給女兒抹眼淚,又怕自己手髒,侷促地用手在各個兜裏掏了個遍,褲兜都翻出來,也沒找到能擦淚的東西。


    猶豫了下,他把外衣的袖子往上擼了擼,用裏麵那層幹淨的襯衣料給顧寧擦。


    顧寧目睹顧有成的這些動作,很想笑,扯了扯嘴角,卻是眼淚止不住地繼續掉下來,流進嘴裏,苦鹹苦鹹的。


    她忽然反應過來了,她為顧寧哭,其實也是她自己,這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這輩子的人生,其實是她真真實實的遭遇,若走錯一步,後患無窮,因此哭得更傷心了。


    然而這回是真真切切的,不用掐大腿。


    顧寧哭的直喘氣,還要一點點把受到的委屈告訴顧有成:“奶奶……不給我用電,說……女孩子……浪費錢……還、還說,可以嫁人了,省得她受累……”


    斷斷續續的,她其實說的亂七八糟,但是顧有成聽得很認真,也都聽明白了。


    前幾年,他的妹妹顧有欣也是這般就被掃地出門,妹妹比他小十歲,懷她的時候就是個意外,可那時家裏不富裕,就不想花錢拿掉她,後來顧寧她奶奶就天天跑步做劇烈運動,結果等肚子大起來了這孩子也沒掉,算是命大吧。


    才這麽留了下來。


    想起妹妹,顧有成就覺得對不起她,他那時候沒有能力幫她改變生活,這幾年……離婚後的她自己帶著孩子,離家遠遠的去了南方,不知道過得怎麽樣了。


    有些心煩氣躁,顧有成實在沒忍住從口袋裏掏出煙盒來點了一根,對顧寧抱歉地說:“對不起,讓爸爸抽根煙。”


    顧寧沒吭聲,現在也不哭了,她直覺顧有成不單單是因為自己的這些事煩躁,應該還有別的。


    顧有成抽到一半就掐了煙,看著顧寧哭紅的眼睛保證道:“爸爸一定不會讓人欺負你,就算跟爸爸有血緣關係的人也不可以,誰都不可以。”


    他堅決不會讓之前的悲劇重演。


    ……


    父女兩個好半天說完話,顧寧肚子早就餓了,她肚子叫了兩次,顧有成笑了笑決定帶他們兩個去吃點好的。


    顧寧這才想起餘磊來,他早上就沒吃多少,估計早就餓了。


    餘磊很無聊,關鍵也餓了,整個人顯得有些無精打采的,一路上也沒怎麽說話,隻沉默地跟在他們身後。


    等吃了幾口飯菜之後,才感覺重新活了過來。


    也不知道是餓急了還是剛才哭累了,顧寧見了食物就跟那饞貓見著魚一樣,顧有成是一半心疼一半覺得很好笑。


    看著兩個孩子吃得香,他就挺心滿意足的,盡管自己沒什麽胃口。顧有成麵上不露聲色,但是心裏到底是埋怨父母兩個的,他每年給他們寄不少的錢,就希望他們能減低對顧寧是女孩的不滿,結果……


    他也能理解自己出了這樣的事,做父母的臉上無光,但始終不該遷怒於孩子啊,此刻男人的眼神恍惚不定,他要帶顧寧離開是必然,隻是接下來要怎麽做還得好好打算打算。


    “寧寧……”見孩子吃得差不多了,顧有成給兩個人都盛了些果汁,“你在新學校怎麽樣?爸爸的意思是,要不然咱們還是回來?”


    顧寧一口果汁來不及咽下去,嘴角漏了一些出來,一張紙出現在她眼前,顧寧接過來擦了擦嘴,輕輕抿了抿嘴唇:“我……”


    顧寧雖然很想離開那個家,可是……她低頭,視線裏是餘磊洗的很幹淨的球鞋。


    顧寧知道,在市裏找個寄宿學校已經很不容易了,還是搖了搖頭,小眉頭糾結極了:“爸爸,我暫時不想轉學了,我……在那裏上學很開心,”她怕顧有成不信,補充道:“比市裏開心多了。”


    鬼知道以前市裏上學是什麽感覺呢……


    顧有成之前沒找到合適的寄宿初中,這段時間又得到些消息,郊區有個私立初中,據說條件還可以,就是學校管理很嚴。


    他私心裏並不想送顧寧去,可是還有別的辦法嗎?


    但女兒眼神可憐巴巴的,滿眼都寫著祈求“不轉學不轉學”,顧有成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反對的話,點頭表示瞭然,再看看一直不吭聲說話的餘磊,沒有說什麽,讓兩個孩子先吃飯,他心裏還在繼續盤算。


    茶餘飯後,三個人四處逛逛,做為主人,顧有成當然想帶著餘磊好好轉轉,也表達自己對他的謝意。


    小夥子年紀輕輕的,但是做事很穩重,他都沒想到他們兩個居然就這麽大老遠從鎮上過來。


    樂遠市係省會城市,發展自然是地方最快的,已經習慣了鎮上的節奏和街景,再看到這裏,一下子就覺得升華了。


    顧寧見過二十年以後的這裏,比現在繁華的多的多,夜晚的霓虹燈,輝煌又璀璨,可以照亮整個城市的夜空,在她去過的所有城市裏,那是最美的夜景。


    現在嘛……她還是想說“哇”!


    不過還是比勒圖鎮好上太多了,街上來來去去的解放牌汽車、老式自行車,果然是這個時代永遠不變的風景。


    餘磊也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隻在去大姨家的路上路過這裏,是火車在這裏過站,他就在火車窗口上,能看到一些樓房的邊角,當時隻覺得好多高樓啊。


    還有,樂遠站提供的吃的花樣也很多。


    現在能夠徹底站在這座城市的裏麵,才能感受到,它可能和別的城市一樣,一樣的發展迅速,除了房子,還有車子、飯店、招牌、裝飾,都造就了這個城市的獨一無二。


    ☆、有靠山的人


    回鎮上的最後一班車是下午四點的。


    大百貨城裏也有汽車售票點,旁邊是新建不久的歡樂街機,遊戲機發出來的聲音吵吵鬧鬧,更多的是孩子的尖叫和歡呼聲。


    用零錢給兩個孩子換了些遊戲幣,顧有成自己去售票點買票,這個時候沒什麽客流,買票很容易,他趁機在外麵抽根煙,正好碰見回廠裏的老許。


    “廠長,你怎麽在這?”


    顧有成跟他說了一聲自己這兩天不去廠裏了,讓他注意著點,“家裏有點事,我回鎮上一趟看看,周一就回來。”


    老許跟了他許多年了,知道他今年家裏出的事,直說讓他放心,安心回家處理自己的事。


    顧寧和餘磊轉了兩圈,好不容易找了兩台空閑的機器,顧寧沒玩過這種,不知道怎麽操作,餘磊摸了幾下手操,屏幕上就顯示出了遊戲開始倒計時,他玩了一局打鬥遊戲,顧寧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看,這貌似就是魂鬥羅吧。


    一局結束,餘磊完勝,少年的臉上神采奕奕的:“想好玩什麽了嗎?我教你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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