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是幹枯的草坪裏鑽出嫩綠的細芽。鄉下的那些調皮男孩,總是在草剛剛發芽的時候踩它,而且故意踩綠色的地方,枯黃的死草他們是不屑踩的。柳樹上的芽也長出來了,陳夏生拿著一個大籃子,跟沈天鬱一起到柳樹下,一棵挨著一棵的揪下柳樹的芽。那東西可以包餃子,不好吃,但是鄉下人總覺得那是去病的,而且吉利。慢慢的,樹上的蟲子多了。當沈天鬱看到隔壁家的小孩拽著一隻天牛,聽它拚命‘吱吱——’叫得時候,沈天鬱就知道已經快是夏天了。隔壁家的小孩雖然是個男孩,但是家裏人取得小名兒是秀秀。據說是她媽生他的時候疼得撕裂了一副套袖。其實不僅是他,最近村裏人給男孩取小名都普遍女性化,因為出了沈天鬱這麽個才子,他們都覺得這樣起名有福氣。就在秀秀準備把天牛放到嘴裏,並且真的放到鼻子上的時候,沈天鬱開口製止了他,晃了晃手,說:“秀秀,過來。”秀秀剛出生的時候腦袋都被夾扁了,長大後也不聰明,去醫院看看,人家醫生說是智力有點問題,不過他為人敦厚,特別老實,對誰都笑嗬嗬的,村裏沒人嘲笑他們家。秀秀一聽沈天鬱叫他,扔掉天牛,笑眯眯地跑過來,喊:“花芽哥哥,我來了。”他跑得急,一下子摔到地上。沈天鬱連忙站起來想扶他,不過秀秀也不知道疼,站起來一拍身上的土,根本不哭,就又往沈天鬱這邊過來了。沈天鬱等他跑過來,就拉著他的手,看了看秀秀的膝蓋。沒磕傷,他皺眉道:“急什麽?下次別跑這麽快。”秀秀笑。沈天鬱知道,即使他說了,秀秀也不會聽的。沈天鬱沒什麽要和秀秀說的,剛才喊他隻不過是為了阻止他吃蟲子,現在沒什麽話可說,就低頭坐到了門檻上,看著外麵的天。秀秀睜大眼睛看著沈天鬱,說:“花芽哥哥,你是不是快要到北京上學啦?”“對啊。”沈天鬱耐心的回答。“真好。”秀秀說,“狗蛋說,北京是好地方,到處都是高樓大廈,還有驢打滾兒。可是那邊的驢打滾兒和咱們這邊的驢不一樣,狗蛋說特別好吃,對吧?”“驢打滾兒不是驢子,是一種小吃。就跟咱們吃的年糕似的。”沈天鬱說,“秀秀,你怎麽不管狗蛋叫哥哥啊?”秀秀一臉不情願地說:“因為他傻。”“哈哈,”沈天鬱忍不住笑,摸了摸秀秀的後腦勺,問,“怎麽傻?”“上次他去掏馬蜂窩,被叮得臉都腫了,不敢回家。還有,他去水裏撈魚,把魚扔到自己脖子裏,結果順著下麵滑出來了。”沈天鬱覺得很有趣,跟秀秀說話也舒服,就看著他,也不打斷。一開始秀秀還有點結巴,後來說話通順多了:“花芽哥哥,你是不是比狗蛋聰明多了?”“呃……可能吧。”“花芽哥哥,你長得也比狗蛋好看,你是咱們村裏最好看最幹淨的人,村裏的姑娘都喜歡你,想嫁給你,但是不敢跟你說,因為覺得配不上你。”“誰說的。”沈天鬱笑,拍了拍他的後背,“別瞎說。”秀秀急了,說:“真的。狗蛋跟我說的,沒錯。”沈天鬱笑容慢慢退卻。他想起冬天的時候溫和還跟自己表白過。她在火車上哭得稀裏嘩啦的,因為化了妝所以臉上有兩條明顯的淚痕。她哭喊道:“我就是喜歡你。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嗎?我是吃飽了撐的才往這邊跑嗎?——這裏什麽都沒有,別說地鐵或者出租車了,連個飛機場都沒有,我為什麽來?我就是想來找你!找你!因為我喜歡你。”沈天鬱非常錯愕的看著她,半天才道:“對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你開始和我說,你想體驗生活。”“體驗個屁。”溫和哭得開始爆粗口,過了一會兒,顫抖地走上前抱住沈天鬱的肩膀,眼淚都流在他的衣服上。溫和問:“你是有喜歡的人了嗎?”沈天鬱眼神裏都是溫柔,他點點頭,道:“嗯。我愛他。”“我是沒有機會了嗎?”“……”沈天鬱沒說話,但是答案什麽的都很明顯了。他的回憶還沒有向下,就聽到秀秀說:“狗蛋還說,你太好了。他怕管不住你,每天都特別鬱悶,怕你在北京讀書,和別的女孩談戀愛。”沈天鬱說:“不會的。他隻是不自信,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狗蛋還說,他每天都吃醋,恨那些女人,雞肚子的要命,但是不敢和你說,怕你生氣。”“不是雞肚子,是嫉妒。”沈天鬱糾正了他的發音,心想這肯定是陳夏生教的,有些無奈,但是更多的還是覺得好笑。第52章秀秀不滿意沈天鬱的笑容,以為他是在嘲笑自己,著急地說:“真的。你看,你都上大學了……”“行了,”沈天鬱打斷他的話,“這些東西都是誰教給你的?要是我知道了,非揍他一頓。”“就是狗蛋。”秀秀憨憨地笑,“哥哥你去揍他吧,打他屁股!”沈天鬱問:“你為什麽這麽誇我?你狗蛋哥也有好多優點啊。你看,他長的那麽帥,力氣也大,挑柴的時候能背兩百多斤的背簍,村裏好多姑娘都中意他,對不?”“他不帥。他黑,眉毛太粗,不好看。”秀秀反駁,“我覺得你長得最好看,每次我這麽和狗蛋說,他都讚同。”“這樣啊?”“嗯,他喜歡別人誇你,但是誇著誇著他就不高興了,就會瞪我。”沈天鬱笑了好長時間,覺得陳夏生幼稚,但是幼稚的可愛。秀秀也跟著沈天鬱笑,給他說了不少陳夏生的糗事,後來他媽媽出來叫人,讓他回家吃飯。秀秀撿起地上的天牛,要回家的時候,對沈天鬱說:“哥哥,你知道嗎?其實這種蟲子有味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