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大中午,澡堂裏沒什麽人,老板都坐在前台吃飯,一看到他們兩個小孩,就象征性的收了兩塊錢,讓他們進去了。這裏的水不花錢,交個一塊錢就隨便洗,想洗多久洗多久,沒人來催。澡堂裏麵安了三四十個水龍頭,一擰就有水,水勢浩大,砸在人後背上生疼。澡堂裏麵水汽彌漫,常年不散去,所以天花板上都是水滴,時不時落下一滴,就落在剛脫完衣服,準備往裏走的沈天鬱身上。那水珠有點涼,落在沈天鬱身上讓他忍不住躲了一下子。這一躲,他就發現站在他身後的陳夏生正發呆的看著自己,脫了一半的上衣還掛在身上,整個人就像是雕像一樣,一動不動。“傻了?”沈天鬱笑道,“快脫,冷不冷啊。”還真的不是很冷。陳夏生心裏說了句,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竟然有些膽怯。沈天鬱並不知道陳夏生糾結的心理,他擰開水龍頭,然後被突如其來的水勢砸了個正著,澡堂裏升起一股熱氣,還有奇異的木頭香。沈天鬱閉上眼睛往頭上塗洗發水,由於怕洗發水流到眼睛裏,期間他一直是閉著眼睛的,等他再次睜開眼睛,就發現陳夏生站在最裏麵的一個花灑下,離他遠遠的。沈天鬱:“……”沈天鬱揉了揉頭發,對陳夏生說:“哥,你過來幫我擦擦背吧。”陳夏生小聲道:“你自己擦擦吧。”“夠不到啊。”沈天鬱對他這種突如其來的疏遠感到氣憤,拿著洗發露站到陳夏生身邊,無奈地問,“你又怎麽了啊?”“……”陳夏生小聲嘀咕兩句,側過身,沒回答,隻是不看著沈天鬱。沈天鬱還想說什麽,突然就看到陳夏生蹲了下去,他把頭埋到膝蓋上,抱住自己的小腿,任由水流砸到他的後背,發出‘怦怦’的聲響。“幹什麽?”沈天鬱看著蹲在地上裝死的陳夏生忍不住想用腳踹他的屁股,“陳夏生,你站起來!”沈天鬱的聲音很嚴肅。他本身是個性格溫潤的人,但是真的氣急了就會非常嚴厲,聲音也能體現出來。不過沈天鬱很久都沒有生過氣了,大概是現在他覺得陳夏生離自己越來越遠了,所以有點不高興。陳夏生一聽沈天鬱的聲音就知道他真的急了,心裏有點慌,卻還是沒有站起來。偌大的澡堂隻能聽到嘩嘩的水聲,熱水把沈天鬱的手臂都燙紅了。他沉默著轉過身,幹脆不看陳夏生。過了一會兒,陳夏生終於開口了:“……我,我站不起來了。”沈天鬱沒說話,他還有點生氣。陳夏生磕磕巴巴地解釋道:“弟,你別生氣……我,我小鳥站起來了。”沈天鬱愣了一下,轉過頭看著仍舊蹲在地上的陳夏生,他那樣蹲著,卻還是並攏著雙腿,顯然就是在擋著兩腿間的東西。沈天鬱突然就明白了,也有些尷尬,半晌才說:“你……我知道了。以前上學的時候你起那麽早,就是為了洗內褲吧?”陳夏生大為羞愧,臉色通紅,連帶著耳朵根都紅了,他挪了挪身子,夾緊了腿,半天才‘嗯’了一聲。沈天鬱歎了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還沒發育的地方,平靜地說:“這也沒什麽,你不用這麽害怕。”陳夏生又嗯了一聲,心裏有些話沒說出來。沈天鬱不知道的是,陳夏生當然不害怕自己會勃起,射精,他害怕的是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上的人,害怕到忍不住想要躲起來,卻還是忍不住被他吸引。第16章初二那年,沈天鬱十二歲,正式進入青春期。他開始迅速的長高。初一的時候他還是班裏最矮的男生,現在就已經變成了一米七左右的高個子。這樣的生長速度已經非常可觀了。按照前世的經曆,隻有他自己知道,這樣的生長期還會持續一段時間,大概上了高中才會結束。青春期的第一個特點就是飯量變大。沈天鬱也到了那個‘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齡。以前沈天鬱胃口很小,經常是半碗飯就是一頓飯,多了根本吃不下去,可自從升入初二,他的飯量就開始成倍的增加。最開始是兩碗,後來沈天鬱能在尤金蓮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連吃四碗飯。尤金蓮心疼的摸著兒子的頭,說:“兒子,你是在學校裏吃不飽嗎?媽給你錢,你一定要吃飽了。”那他在學校裏吃得少嗎?不是的。沈天鬱在學校裏也非常能吃。中午吃飯是按照班級排隊取饅頭,一般是一人拿一個饅頭,打一碗白菜。可是沈天鬱吃不飽,真的吃不飽,那一個饅頭隻能支撐半個小時。幸好打飯的小姑娘和沈天鬱感情好,每次多給他一個饅頭,隻要月底交幾毛錢就行。即使如此沈天鬱還是餓。前世他飯量可能沒有那麽大,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身體不健康。再加上現在學校的菜都是清湯寡水,一點油脂都沒有,光吃饅頭白菜也不頂餓。沈天鬱覺得自己就像是餓死鬼投胎,每天晚上都能醒過來,沈天鬱餓,陳夏生當然知道,他自己也是從那個年齡過來的,知道挨餓的滋味,所以特別心疼沈天鬱。於是陳夏生開始逃課,一開始沈天鬱還不知道陳夏生逃課去哪裏,隻知道一到下午就看不到陳夏生,每次都是晚上睡覺的時候一轉身,才能摸到他的身體。後來沈天鬱知道陳夏生幹什麽去了,因為半夜沈天鬱餓得受不了的時候,陳夏生總能從胸口的兜口裏拿出一塊烤熟的土豆,安撫似的摸摸沈天鬱的頭,遞給他讓他吃下去。沈天鬱沉默的握住那塊還帶著哥哥體溫的土豆,沒吃,而是壓低聲音問:“你下午就是去挖土豆了?”“不是。”陳夏生躺下去,背對著沈天鬱,道,“出去玩了。總在教室裏坐著,難受。”沈天鬱看著那塊有明顯炙烤痕跡的土豆,問:“你和誰出去完了?還專門給我帶一塊土豆。”陳夏生就不說話了,他裝腔作勢地打了個哈欠,道:“困了,我先睡了……呃。”陳夏生還沒說完,就僵在那裏了。因為沈天鬱緩緩躺了下來,從後麵摟住了他的腰。沈天鬱的手也摸索著往陳夏生胸前摸,一邊摸一邊問:“哥,你把土豆一直放在胸口那裏,是為了保溫嗎?那土豆,燙不燙?”“……”陳夏生做出吞咽的動作,口幹舌燥地說,“不燙,你別亂摸。”怎麽能不燙呢?每天下午跑三十多裏,到外麵已經沒人看著的地裏挖剩下的土豆。那裏麵很少有土豆留下來,有時候要挖半天才能找到一塊。找到後就是砍樹杈,燒火,把土豆烤熟。怕土豆涼了,就直接把那灼熱的東西放到胸口處,燙得齜牙咧嘴,也不敢把土豆拿出來。沈天鬱果真不摸了,手卻還牢牢摟住他的腰。陳夏生正覺得焦躁難耐的時候,就聽到沈天鬱在他身後歎了口氣。“謝謝,”沈天鬱聲音低沉沙啞,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接著喚道,“哥,我吃了啊。”“嗯。”陳夏生應了句,有點不好意思,也沒轉過頭,就說,“你吃啊。”沈天鬱微微張開口,咬了一口土豆。土豆表皮被烤得焦黃,有的地方都發黑了,咬都咬不動,膈得牙齒‘嘎吱嘎吱’響。那土豆也明顯不幹淨,沈天鬱嚐到了微微的鹹味兒,不知道是泥巴還是什麽別的。不過現在他可不挑剔,沈天鬱已經像是任何一個乖巧的鄉下孩子,好養活,什麽都吃,特別聽話。沈天鬱像是個袋鼠一樣趴在陳夏生的後背上,磨磨蹭蹭地吃完,然後擦了擦嘴,閉上眼睛就要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