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解下披風,遞給引領他的太監。一身紅衣,他緩緩而行,登上大殿前的台階。當他走進大殿,原本喧鬧的殿堂因他變得寂靜起來,每個人的視線都黏在他的身上,不知是哪位大臣手中的酒杯,也因眼前的這襲紅衣掉落,酒杯在打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滾動著,滾動到楚岫的腳邊,又一圈圈轉遠。楚岫沒因在坐的任何人的表現和表情動容,他的眼裏隻有那個上座的君王,那個決定他一生走向的人。他輕輕的走過,曳地的紅衣拖出綺麗美妙的圖畫。每個見到此景的人,都對那紅衣浮想聯翩。表麵平靜平淡的楚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此時的他有多麽美。那上座的君王,摟著身旁的美人,身子卻不自主的向前傾了半分。這是你的資本,傾倒天下的資本。但是,你不在乎,你不在乎這樣的美,因為你想用另一種東西傾倒天下。因為你知道,這浮華妖嬈的表象不是你自己,你在這表象下的靈魂深處。你要用她睥睨天下。他隻著一襲紅紗單衣,單衣在滿殿燈火中,折射出迷離勾魂的光彩。單衣將他的身體半隱半透,纖細的腰肢,秀美的體態,那一行一動自成一畫。但是,那一步一步的緩行,走出的是最高貴的高雅,淡漠的眼裏是睥睨天下的平淡。他的這一切足以讓任何人癡戀沉迷。楚岫走上前去,走到君王的麵前。盛源帝坐在高處,俯視著殿裏的一切。每一個大臣的表現表情都在他的眼裏。看著走上前來的這一襲紅衣,他仿佛是帶著整個紅塵的風華,妖嬈的體態似要將神佛拉下凡間,享受那片刻的歡愉。盛源帝除了最開始時的些微失態,現在看著眼前的美人,眼裏隻是不可侵犯的霸氣和不可預測的深邃沉漠。楚岫跪了下來,行的是平民覲見帝王的三跪九叩之禮,他的身子伏在地上,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鑒人。楚岫可以看到自己的眼睛,專注的神情,那流轉的光華將他自己也要吸了進去。他行的叩拜禮是昨天他請求教授禮儀的儀官教的,他沒有行邀寵的跪拜禮,他是想告訴每一個在座的人,他不是為了做一個邀幸的男寵而來。“草民易楚岫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他的聲音是不辨雌雄的清朗明晰,帶著特有的柔軟風情,騷動著在座每個人的心。他的聲音是進入綺麗之鄉的指引,他的語調卻帶著不可侵犯的莊重與高華。一襲紅衣伏在地上,美好纖巧的一雙玉足呈現在各位大臣麵前。在大殿前的漢白玉階上,他褪去了自己的鞋。現在,是一雙嵌著紅玉的銀鏈襯著他精巧的足踝。極致的紅襯著玉色的白,盛源帝輕輕的綻放了一絲笑。“平身吧。”第四章 宇龍殿策楚岫望著上座的帝王,沒有膽怯更沒有羞怯。他平靜的注視著,但掩藏在寬大廣袖下的雙手卻握得更緊了,他的心裏是一片天翻地覆。上座的帝王今天年滿二十六歲,他脫去了少年的稚嫩,不僅是身體上的,更是思維心靈上的。他厚重寬大的黑色禦服龍袍下是高大強壯的身體,他的身體裏裝著帝王霸業的雄心。他才剛滿二十六歲,最是雄心勃勃的年齡,這個年齡的男人,既有成就霸業的雄心,又有成就霸業的氣魄,還有時間曆練過的成就霸業的穩重。楚岫看的出他的眼裏的燃燒天下的烈火,他眼裏的烈火將要成就一片天下,還有成就楚岫要的他的人生。“你要獻上的是什麽?歌舞?”響在楚岫耳邊帶著絲戲謔的話,打斷了他的注視。他沒有理此時大臣們的竊竊私語和調笑,他鄭重的說出了自己的回答,“皇上,草民帶來的不是歌舞,是要和皇上說一席話!”看著那紅衣人兒因腳底的寒氣略顯顫抖,但是說出的話語卻是如此的鏗鏘有力,神情莊重而肅穆。即使他是一個不在乎別人的冷血君王,此時也想給他一個好好說話的機會。“去給他搬一個凳子吧!”所有的人都坐著,隻他一個人站在中間,突然大發好心的盛源帝讓身旁的總管太監去給楚岫端凳子。能勞帝王身邊的紅人端凳子是多大的榮耀,但是楚岫仍然打斷了帝王的好意。“草民謝皇上隆恩!但是不用了!草民的話要站著說。”距上位很近的廉太師一直盯著楚岫,神情怪異,他不知道楚岫一個弱弱的孩子這是想要做什麽。盛源帝看了看給他送上這個禮物的廉太師,又看了看楚岫,那深邃的黑眼瞳更加深邃了。開口說出冷蔑的話,“那你就站著說吧!”“謝皇上!草民今日想說的是這天下之事。現今,中原大地,天下三分。承踞北方,與南方錦國隔泫河相望,頤處西部,有大回山阻隔。中原三國皆欲一統天下而治,此間一直戰火不斷,然山河相隔,國力相當,無一國得成,如此三國相持已有百年。如今錦國君臣貪圖享樂,朝綱壞損,民不聊生,國弱兵虧,雖有泫河以拒外敵,但也是強弩末稍;而頤國幼帝登基,太後垂簾,朝臣心異,霍亂已顯,國力大不如從前;承國有陛下之明治,朝臣齊力,民眾一心,國力強盛。此時,承國已有天時人和之優勢,天下大統指日可待。”楚岫一個小小的身體,站在曠大的雄偉大殿裏,本應是如此渺小,然而他說出如此氣勢磅礴的話,他的身體已是一個發光體,散發著他靈魂的魅力,吸引著眾人的眼球。他此時的話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內容,此時的他也說不出什麽實質性的內容。這幾句大而空的話還是他根據原來楚岫的記憶,總結出來的。他的這些話隻是一個引子,將此處的人帶入他要的境地裏一個戰爭的年代的遐想中。聽了他的話,君王的黑瞳裏閃出絲危險探味的光,那光不僅是對著楚岫,更是對著坐於文臣第三位的廉太師發出的。雖然現在一統天下時機已到,但是這還算太平的天下,他沒有可說服民眾的理由去將這平靜打破,雖然練兵千日,兵精將廣,但是他卻沒有理由發兵。在承國,一向是文官地位低於武官,若是戰爭開始,文官就更沒有地位可言了。如此,他雖早已有心攻打錦國,但是每次都受到文臣的阻撓,而阻撓他最重的便是這個廉太師了,於是他漸漸削了太師之權,此時的太師已是一個空有稱號的花架子。不過,出人意料的卻是他今天給他送了這麽個人來,一開口便是讓他征戰天下,他能不感到興味嗎?楚岫的話還沒說完,殿內的大臣已交頭接耳了起來,文臣大有不滿,武將卻是閃著躍躍欲試激昂的光彩。廉太師距楚岫很近,他盯著楚岫的眼光像是要把他看穿似的,帶著憎恨,但更多是迷惑不解,他不知道他了解到的情況哪兒錯了,這個易楚岫不應是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單純孩子嗎?為什麽他現在和他知道的完全不同,並且還在君王麵前說出這些話。盛源帝冷凝的目光掃視了一番下麵的大臣,用冷漠的語氣說到,“這些,就是你要說給朕聽的嗎,是要引起朕對你的注意?”他的目光冷的如同具有實質性,讓因說出剛才的話變得鎮定下來的楚岫又變得緊張起來,如芒在背的感覺讓他留下了冷汗。他不知道,不是他的話讓君王反感了,而是因為他是廉太師送來的禮物,君王在懷疑廉太師是否有什麽陰謀。楚岫吸了口氣,這樣鄭重壓抑的環境讓他不好受,但是他更加挺直了身子,堅定地說道,“不!草民的話還沒說完。我剛才的話,是在座的各位大人都明白的道理,我想說的是接下來的故事,是發生在神話裏的叫做赤壁之戰的一場戰爭。東漢建安十三年,……”楚岫此時如一個為孩子們講授童話的老師,他字正腔圓、鏗鏘有力的講述起了三國演義中的這一次大戰,他眉飛色舞的敘述著,原來還隻注意他美貌的大臣也陷入了那激烈的戰爭中,那精彩絕倫的計策,那決策千裏的氣勢,那運籌帷幄的謀略,戰爭下每個人都散發著光彩;巧施火攻,以弱勝強,百萬人的大戰,每一個男人的身體裏都留著殘忍好戰的血液,即使是文弱的文臣書生,聽到如此激烈精彩的大戰,也不由得激動豪邁起來,想成為戰地的英雄,想成為決勝千裏的軍師,更何況那些本就一直好戰的武將,他們陷入了他們曾經經曆過的戰爭中,戰爭是男人的盛宴。第五章 一統三國論花了一個多時辰,楚岫才將這一場宏大的戰爭講完。講完後,他靜靜的站在一旁,殿內的文臣武將,或心情激動,或低頭沉思,有的甚至沉迷在那恢弘的戰爭場景裏無法出來。上座的帝王最先回過神來,“這赤壁之戰裏,諸葛孔明用兵謀略的確是算無遺漏了,不過他一個臣子如此作為,蜀國帝王之尊又何在呢!”盛源帝的話與其是在問楚岫,更像是在問自己,他不可能是蜀王,他更像是曹操。他的眸光忽明忽暗,看向楚岫時卻帶上了興味,楚岫講了這麽久的話,喉嚨已幹啞了,又加上身體上的寒冷和身體本就很弱,他此時已沒有多餘的力氣應對君王,他平靜的麵對著盛源帝的打量,硬撐著身子站立,後悔沒有坐剛剛賞賜給他的凳子。隨後,帝王遣退了身邊的寵妃,對著眾臣說,“眾位愛卿聽完這個故事有什麽想說的嗎?”說完還掃了楚岫一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冷草鹹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枝並收藏冷草鹹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