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封後的當天,範氏滿門抄斬,最小的一個侄兒,還不過三個月。


    看著桌子上鋪滿的紙張,我頹然的坐在椅子裏。蘭霜滿臉愁容的看著我,說:“現在有一個問題,信件是從範太師書房搜出來的,那個拓本你也看了,你說絕非範太師的文筆。那一定是有人栽贓,可是何人能進的了他的書房呢?”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整件事情,明擺著就是一個局。父親早上出門還是國仗的待遇,八抬大轎抬進皇宮,怎麽就直接送進了天牢?若不是有人事先謀劃,事情怎麽會一點兒徵兆都沒有?始作俑者,隻能是靳旬。”


    我狠狠地攥緊拳頭,指甲嵌進了肉裏。痛,我是感覺不到的,隻能感覺到徹頭徹尾的寒意。


    蘭霜點點頭,說:“可是有一件事情,我覺得有些古怪。當日皇上逼宮,已經占了上風,可是看我父親搜集來的這些證詞裏說的,那日的衛兵可是多了一倍。他在防範些什麽?”


    我也有些猶疑,經過一個月的血洗,他已經站了絕對的上風,為何還如此戒備,惹人猜疑呢?雖然一時想不到原因,可是父親被陷害的經過基本已經明晰。我看著蘭霜說:“事情已經清楚了,可是我的身份尷尬,實在不能出麵。你想辦法把這些東西交給歡兒,如今皇上對她寵愛有家,她的情勢一片大好。若想翻案,隻能指望她了。”


    “可是她現在根本不相信我了。她覺得我已經背叛了你,投靠了彭語夢。”蘭霜有些無奈的說,“你不知道,昨日在禦花園看到她和順良人在一起,她還挑撥,說讓順良人小心那些懂醫術的人。別稀裏糊塗的被人害了,都不自知。”


    “我做夢也想不到,歡兒竟然也有如此伶牙俐齒的時候。真不知道之前怎麽就小看了她。”我苦笑著說,替她向蘭霜道歉。


    蘭霜卻若有所思的說:“也許,你根本從來不曾了解過你這個妹妹。”


    她的話,讓我沉思。歡兒與我雖然並非同母所生,卻都是從小被母親帶大的。她小我幾歲,也可以說是我看著長起來的。她的母親,身份至今我都不是很清楚,隻是偶爾聽家人提過,說是一個伺候父親讀書的侍女。


    自小我就像個男孩子,她卻柔弱如水。在家裏,我總是想要占個高枝兒,她也總是默默的在我身旁,不爭不搶。哥哥當時就常說,她安靜的,像是在畫兒裏的小人兒,我們打鬧的時候,都忘了她的存在。


    也許正如蘭霜所言,我並不了解她。可是她入宮以來的所作所為,雖然把我還得不輕,可是畢竟還是為了真正的我在行動。知道這一點,我還是安心的。


    “了解不了解的,已經如此。總之,我是個尷尬之人,你也被我牽累了。我們現在還是好好想想,怎麽讓歡兒知道這些事兒吧。她在靳旬身邊越久,我就越覺得不踏實,總怕有朝一日,太後不再顧忌靳旬對她的態度,到了那時,若還沒有明了,隻怕咱們賠了夫人又折兵。”


    蘭霜懂我,沒有多說,隻是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把桌子上的紙張收了起來。


    我喊了一聲琥珀,讓她把太後送來的雪櫻酪拿來,給蘭霜嚐嚐。蘭霜吃了一顆,笑道:“太後還是什麽好東西都想著你。對了,你可知道,太後要把彭平心接回來了?”


    我點點頭,說:“剛才月娘過來,也跟我說了這件事兒。我覺得老太太是真的著急了。畢竟,章吉月雖然心機深沉,可是背景不濟。月娘有彭家這個背景,卻心誌不在靳旬身上。我如今又懷著身孕,處處小心還不夠,哪裏有精力去爭寵。隻有彭平心了。隻是這些日子不見她,不知道在紅泥庵可真的借著菩薩指點脫胎換骨了。”


    “哼,是不是脫胎換骨,她都是個禍害。俗話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她如今回宮,早就物是人非了,我想太後現在一定很後悔,讓她離宮這麽久。”蘭霜一臉輕蔑,我卻沒有她想的那麽簡單。


    “失去而復得的東西,才是最抓心的。我倒覺得,她此次回宮,倒是可能掀起一些風浪來。到時候,隻怕靳旬,也會頭疼。”


    我們正說著,司藥從外麵跑了回來,急沖沖的說:“玉妃娘娘,皇上回宮了。”


    我和蘭霜互看了一眼,兩人都是莫名。蘭霜有些不解的說:“回宮就回宮唄。跟我說什麽?”


    “出事兒了,說是莊妃娘娘墜了馬,摔得不輕。好像還……”


    “還怎樣?”我因為著急,有些破聲。


    司藥被我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的說:“好……好像……她……她懷孕了,孩子……怕是保,保不住了。”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血染幹平殿


    幹平殿,是進了宮門最近的宮殿。此時眾人進進出出,一陣手忙腳亂。我和蘭霜匆匆趕過來,看著宮女手中滿是血的銅盆,我整個人感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耳邊隱約聽到靳旬暴跳的聲音:“誰讓她來的!還嫌不夠亂嗎?”


    我感覺自己被人抬到了一個安靜的角落,琥珀掐著我的人中,把我弄醒。


    我睜開眼睛,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緊張的問:“歡兒,歡兒怎麽樣了?”


    琥珀看著我的眼神有些無奈,搖搖頭,說:“玉妃娘娘已經進去了,皇上見您暈了,讓您在這裏休息。裏麵的事情,奴婢也不清楚。”


    這時,果兒端著一碗湯水走了進來,見我醒了,忙請安,說:“主子,這時玉妃娘娘交代奴婢給你熬得清心湯。您快喝了吧。”


    琥珀接過來,服侍我喝了。我還未開口,琥珀問向果兒,說:“到底怎麽回事?皇上不是和莊妃娘娘出門遊玩嗎?怎麽就墜了馬?怎麽還傷了孩子?”


    果兒顧忌我的情緒,有些欲言又止,我忙催她說:“快說!”


    果兒這才一五一十的敘述者之前發生的事情。


    原來,今天靳旬一時興起,想帶著歡兒回趟王府行宮。一路過,都還順利,兩人從王府出來,歡兒看到了隨行的馬匹裏的雪青。雪青看到她有些遲疑,畢竟,她那張臉如今是我的模樣。靳旬見雪青似乎看到了我一樣的神情,邊提議和歡兒騎馬回宮。歡兒一時也沒多想,朝著雪青走了過去。


    起初雪青還算溫順,隻是快到皇宮的時候,不知為何,突然使起了小性兒。原地打轉,就是不往前走,歡兒用腳踢了它肚子一下,它竟然就發了脾氣,一仰身子,把歡兒掀翻在地上,它個頭並不高,本來沒什麽大礙,隻是誰也不知道,歡兒竟然有了身孕,這一摔,血一下子染濕了衣裙,她也痛的暈了過去。


    靳旬雪青關了起來,急忙把歡兒送到幹平殿。太醫站滿了屋子,可是對於血流不止的歡兒,還是束手無策。無奈之下,他才去讓人找蘭霜,畢竟,蘭霜的醫術,在宮裏也算是有了名聲。


    “雪青向來對我溫順,許是路上才發現,騎它的並不是我。”我想著雪青,又想著歡兒,心中矛盾重生。雪青雖然隻是一匹馬,可是從小到大的情誼,它和歡兒都是我的親人。出了這種事情,隻怕雪青的命保不住了。可是此時,我心最疼的還是歡兒。想到剛才宮女端出去的血盆,我心裏一陣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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