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熱了,女孩子們都換上了裙子和布鞋。


    雪蘭依然天天去辦公室補習數學,什麽時候她走下了倒數第一的神壇,什麽時候就不用忍受這裏嗆人的煙味了。


    仿佛落入了一個荒蕪的海灘,巨浪就追趕在身後,雪蘭跑啊跑,就快跑到海灘的小屋時,卻一下子被絆倒了,然後她也驚醒了。


    耳邊傳來一個溫柔的男聲:“劉同學,你怎麽了?”


    雪蘭揉了揉幹澀的眼睛,心有餘悸地說:“沒事,剛才做了一個噩夢。”


    麵前的男人笑得更溫柔了,輕輕地說:“別害怕,你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這次雪蘭真的嚇醒了,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恨不得以頭搶地,她好想告訴那位認真的王老師,自己已經不想考大學了,快把她從這噩夢般的補習課裏解救出來吧。


    陷入絕境的雪蘭開始了自救方案,第二天,她從書包拿出了一樣東西擺在桌上,笑眯眯地對王程彥說:“王老師,你很喜歡山嵐先生的書吧。”


    這是一套精裝版的,王程彥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拿起來翻了翻說:“我怎麽從沒在市場上看到過這種版本?裏麵畫了好多連環畫啊。”


    這可是出版社專門做了送給她的,市場上當然沒有。


    “我家裏還有一整套小說木雕人物,老師喜歡的話,我可以拿來送給你。”


    王程彥看了雪蘭兩秒鍾,眯起眼睛說:“劉同學,你企圖用這個收買我是沒用的。”


    “老師你怎麽這樣,人家是難得碰到相同喜好的人,所以想跟你分享一下收藏品,說什麽收買呀,也太看不起人了。”


    “既然如此,是老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乖乖做題,明天別忘了把木雕小人帶來。”


    啊啊啊啊混賬,老子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於是雪蘭開始實行下一個方案。


    她跟他侃大山。


    “昨天課堂上默寫,‘狼狽為奸’的‘狽’忘記怎麽寫了,於是我就偷看了下同桌,發現她在紙上寫著‘狼被圍奸’,哈哈……”


    “哈哈哈哈……”王程彥也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雪蘭心裏默默地想,這貨笑點挺低的,跟他說點冷笑話就笑成這樣,然後她又偷偷瞄了一下旁邊的鍾表。


    嗯,已經很晚了,他不可能再拖著我在這裏補課了。


    王程彥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他強自憋住笑,嗬斥道:“你一個小姑娘家,別胡說八道。”


    “我說的都是真的。”


    “真的就怪了,別拖延時間,現在寫不完,回家也一樣要寫的。”


    “老師,你殺了我吧。”


    “你的皮這麽厚,我怕殺你的時候磨破手。”


    雪蘭……


    最近幾天,辦公室裏一位年輕老師忽然變得瘋瘋癲癲。


    他經常兀自一個人傻笑,傻笑一會兒,就拍拍額頭或者拍拍臉,冷靜一下再工作,可是很快又不自覺得陷入了傻笑的表情中。


    周圍的先生問:“小王這是怎麽了?”


    年紀稍大點的先生笑道:“這還看不明白,交女朋友了唄。”


    王程彥正盯著桌上的一排小木雕出神,想起她那天交出這些木雕時肉痛的表情就想笑。


    笑了一會兒,他斂去笑容,用力拍拍自己的臉,覺得自己對學校的女學生產生好感是不對的,可是沒過多久,他又想起了她,於是再次不由自主地笑出來。


    看了看時鍾,已經快放學了,她會來找他補課,心裏微微有些期待,他整理了下辦公桌,留出一塊空地給她。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鬼迷心竅了,她趴在那裏做題的時候,他總是無法控製地去偷看她,想跟她說話……


    過了一會兒,一個紮著大辮子的姑娘走進了辦公室,王程彥期待地看著她。


    誰知她走近後卻向他鞠了個躬:“王老師。”


    “唉?”王程彥失望地發現不是他正在期待的那個人,於是問她,“有事嗎?”


    “我來補課。”女孩子膽怯地說,“我……我是上星期的倒數第一。”


    “哦……”


    王程彥失望地發現,在他‘盡心盡力’的補課下,他整天思念的那個人已經從倒數第一畢業了,數學成績不但已經不是倒數,反而很有進步……


    於是一連好幾天,雪蘭上數學課的時候都能感受到一股怨念的眼神,森森地從這位王少爺眼裏發散出來。


    為什麽這樣看我?你從我這裏撬走了一套木雕人物像好不好,你怨念什麽?


    直到有一天,雪蘭忽然在走廊裏偶遇他,他紅著臉跟她說:“劉同學,你……你想提高成績的話,還可以繼續來找我補習。”


    一霎那,雪蘭懂了。


    她瞪大眼睛看著他,也許是這眼神太有侵略性了,他的臉越來越紅,連耳朵都紅了的時候,居然一轉身跑了。


    等一下,你為什麽跑?(爾康手)


    作為一個一百年後的姑娘,雪蘭完全不覺得交個男朋友有什麽奇怪的,但是有追求意向的男人像小綿羊一樣,還沒說兩句話就羞得轉身跑該怎麽破?


    之後,這位王老師再也沒有提及關於補習的話題,他甚至直接把雪蘭當成了透明人,不但沒有再叫她爬過黑板,就是上課提問都隔過她,甚至眼神也不往她身上飄。隻有偶爾雪蘭低頭做題,抬起頭來的瞬間能看到他迅速轉移的視線。


    o(╯□╰)o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雪蘭一直抱著很宏偉的誌願,比如找個老實男人入贅什麽的。但後來她發現,這個願望很難實現,因為李氏一直以為她想找個男人入贅的想法是開玩笑的,當雪蘭正兒八經跟她商量的時候,就馬上被否決了,還被李氏戳了腦門一下,罵她傻。


    雪蘭今年才隻有17歲,正值花樣年華的未成年,可是在民國時期都有點老姑娘的架勢了。


    為什麽這麽說呢?有一天雪蘭鄰居家的大姐來做客,領著一雙小兒女,那對小兒女問大姐要了幾毛錢,手拉著手去樓下雜貨鋪買糖吃了。


    雪蘭當時說:“姐姐,你家這對娃娃年紀相仿,該不會是龍鳳胎吧。”


    大姐‘噗嗤’就笑了:“這是我兒子跟兒媳婦,上個月剛結的婚。”


    雪蘭==


    一問才知道,男的十三歲,女的十一歲,但是真結婚了,人家有結婚證……


    哪怕班上的女同學也是大半有婆家的人,一畢業就會馬上嫁人。


    所以當周圍年紀相仿的姑娘都急著嫁人時,雪蘭也不由得急了起來,人家維真的兒子都兩歲了,會說‘春眠不覺曉’了呢。


    雪蘭覺得王少爺挺可愛,發現他好像有點喜歡自己時,就想試著相處相處,可是這個年代的男人追求一位姑娘時,會羞澀成這個樣子嗎?


    罷了,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


    這天放學後,雪蘭來到辦公室,她發現王少爺正在傻笑,桌子亂成一團,頭發也亂糟糟的,樣子太傻,有點魂遊天外的感覺。


    雪蘭走過去的時候,他一點反應都沒有,正全神貫注地傻笑。


    “王老師……”雪蘭湊上去輕輕說。


    ‘謔’的一下,他站起來,像被嚇到了一樣呆呆看著她:“劉……劉同學……有事嗎?”


    “老師上次不是說,我可以繼續來找你補習嗎?”


    “哦……”他的臉刷得一下紅了,磕磕絆絆地說,“是的,你請坐。”


    然後他手忙腳亂地把桌上的東西堆到一邊,又把自己的頭發整理了一下,用整齊的中分頭麵對雪蘭說:“你進步很快,應該繼續保持下去。”


    說著,他把一個習題冊擺在雪蘭麵前:“來,先做一下練習吧,等會兒我給你講解。”


    雪蘭看著他認真的神態,不由得囧了。


    啊啊啊啊掀桌,誰他麽真來找你做題啊。


    難道不是應該借著補習增進一下感情嗎?你會追女孩子不會啊?機會就在眼前,你不上我要上了。


    於是,雪蘭把習題本往旁邊一掃,交叉雙手,撐著下巴看向他:“王老師,你平時有什麽愛好啊?”


    “沒有什麽愛好……”愛看小說和擼一擼算不算?


    “說說看嘛。”


    “呃……我喜歡……看電影、唱歌、做運動。”


    “真是太巧了,我也是。”雪蘭說,“改天咱們一起出去看個電影吧。”


    王少爺震驚地看著雪蘭:“不行,不行,我們怎麽能出去看電影呢,我……我是老師……”


    雪蘭比他還震驚,心想莫非自己誤會了,他對她根本沒有什麽特殊的好感,隻不過天生比較羞澀,所以跟女孩子說話的時候會臉紅?不對啊,剛認識的時候,他跟她說話也沒有臉紅脖子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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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啊。”雪蘭尷尬地說,“那算了。”


    她站起來,撫摸著自作多情的心離開了辦公室。


    她身後,王少爺急地抓耳撓腮。


    啊啊啊啊啊,我太蠢了,我剛才都說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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