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新歌給雪蘭帶來了很高的收入,最重要的是它一下子紅遍了大街小巷,小到酒家的賣唱女,大到夜總會裏的女歌手,大家都在演唱這首歌。


    似乎突然之間所有人都知道了劉五姐的名字,知道了,一些比較有名的人也出來為這首歌和這個故事寫了評論,最誇張的是一些鴛鴦蝴蝶派的文人,簡直有癡了的架勢,似乎要把推崇到天上去。好多人甚至在報紙上直抒對雪後山蘭的讚美之情,還寫了不少新詩,都用了這首歌的韻腳。


    其實雪蘭在這個派別是極有人緣的,雖然她寫的是武俠,但她的武俠小說不同於當下的血腥暴力,而是如夢如幻,如同仙俠一般的武俠小說,人物也多是飄飄欲仙,情深似海。這跟熱衷於寫言情小說你儂我儂的鴛鴦蝴蝶蝴蝶派是比較相似的,因此得了他們的青眼。不對,是大大的青眼。


    在很早以前,雪蘭就收到過這個派別中有名的文人的來信,無不感動於她書寫的風花雪月,都曰以她為知己,相逢恨晚。隻是這信寫得情意綿綿,而且過於誇張,明明一口一個仁兄,一口一句先生,但這筆調都肉麻的快趕上情書了。


    我們現代人也許會覺得,一些男人用這種寫作風格會很娘,不過在這個時代似乎還挺流行的。有更誇張變態的,兩個男人互相寫情書,沒事寫一寫‘哦,我要死了’之類的失戀詩,雖然能引來雪蘭的一身雞皮疙瘩,但是在年輕女性中間還是很受歡迎的。也許這個年代的女性都是盲婚啞嫁,大部分都未曾體會過愛情是何物,所以隨便哪個男人出來歌頌一下愛情,都能得到年輕女士的青睞。


    被炒得過熱之後,就發生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首先就是有一位名妓在報紙上刊登消息,說自從聽了山嵐先生寫的,她就癡了傻了,非要見山嵐先生一麵不可。於是她在家裏設下了酒宴,等待山嵐先生登門,她當日日守候,掃榻以待。


    不是開玩笑,這首歌如今已經是煙花之地的名曲,很多名伶都以此自嗟,出來讚山嵐先生是知己的名妓已經有好幾個了。


    這本來也無傷大雅,但令雪蘭內傷的是,有好多奇怪的人出來起哄。


    有人要雪蘭一定要去這位名妓家中,不要辜負了佳人的一番心意。


    還有羨慕嫉妒恨的,通篇都在說羨煞旁人,能得美女垂青,你還不趕緊上,是男人不?


    更有甚者,指名道姓林海潮聲先生如今在北方巡演,山嵐先生家中寂寞……


    後來聽說,那位名妓家中忽然匯集了各路名人,似乎都是來圍觀山嵐先生是否出現的。


    雪蘭森森覺得,這位名妓的情商好高啊,你看這營銷水準,多不一般啊。


    同時她也有點傷心,不知這位名妓讀沒讀懂嗎?因為當前很多所謂的名妓,其實也隻是會唱曲而已,根本就不識字。這件事不但讓雪蘭消沉和失望,而且還引發了很糟糕的後果。


    究竟有多麽糟糕呢?李氏居然提前回家了。


    一回家,她就把山嵐先生一頓好抽。


    李氏去的時候默默無聞,回來的時候已經變成大明星了。而且現在流言越演越烈,都說她是山嵐先生的太太。


    不知不覺間,雪蘭已婚男人的名聲已經坐實了。


    兩個月不見,李氏和大妮都有了很大的變化。


    “我陪夫人去東北的時候,是坐飛機去的,坐飛機可太嚇人了,我的耳朵裏像有個人在吸一樣,胸口也悶得想吐,我還以為自己快死了,然後就嚇哭了,同座的軍官要我張大嘴……”大妮滴裏嘟嚕說個沒完,雪蘭頭一次發現原來她有話嘮的特質。


    “陪同的軍官還說,要不是知道山嵐先生身體不好,一定帶您同去,因為大帥生氣很聽您寫的書。嘿嘿,他們都不知道小姐您是個女的……”


    而雪蘭此時唯一的感想是,原來自己病秧子的名聲也已經坐實了。


    雪蘭和三姐聽大妮講述了這一路上的故事,原來她們一路唱過去,是很受尊敬和歡迎的。尤其是李氏,很多人聽她的歌都當場哭了。


    然後她們還帶回來兩大箱禮品,都是一路上別人送的,裏麵有不少珍貴的東西呢。


    雪蘭拆開禮物看了看,基本都是送給雪後山嵐‘賢夫婦’的。


    誤會大了,有點騎虎難下的感覺,雪蘭頭疼地想。


    最後,大妮拿出了一本相冊。


    雪蘭打開一開,不禁!!!!!了。


    媽呀,好多曆史名人啊,你和他們合照的時候,都知道他們是誰不?


    李氏也變了,但她的外表跟去時沒兩樣,還是穿著樸素的旗袍,不施粉黛。但卻可以明顯的感受到她的變化,人的精神頭不一樣了,她抬頭挺胸的樣子感覺特別帶勁。


    她也是一回家就沒完沒了的說這一路上的見聞,似乎有說不完的新鮮事。最奇特的是,李氏也和那些年輕學生一樣,說起了全國統一的事情,而且還非常激動。


    環境的確會影響人的,不同的環境會帶來不同的理念和思想,連李氏這麽個大字不識的文盲婦女,出去一趟回家後,都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見外麵的輿論氛圍。


    但即便出去見了世麵,李氏的內心也依然是個老封建,隻聽到女兒的名字跟妓字沾邊,就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急火火地回家了。哪怕雪蘭把讀給她聽後,她也依然臉色不太好,反對雪蘭寫這樣一個故事,第二天就托人給她找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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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雪蘭逍遙了沒多久後,又開始上學了。


    隻是這頭一天上學的路上,雪蘭就遇到了熟人。


    她是坐黃包車上學的,坐在車上的時候,忽然聽到耳邊‘啪嗒啪嗒’的聲響。


    一轉頭,就看到有個小夥子正跟著跑呢。


    小夥子轉頭一笑說:“你來滬市,是追著我來的嗎?”


    雪蘭囧囧地看著他,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這不是總在半夜爬牆頭的殷久遠小哥嗎。


    “你也來滬市了啊?”雪蘭問。


    “別裝了,你不是跟著我來的嗎?”小夥子邊跑邊笑。


    “嗬嗬。”雪蘭低聲說,“是啊,你還真香呢。”


    “你娘回來了?”他問。


    “嗯?你知道我娘離開過嗎?”


    “我當然知道了,我還知道你之前住在那位許編輯家是不是?”


    雪蘭無奈地看著他,他對她的事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你不知道嗎?咱們來滬市的時候坐了同一趟火車,所以安慧姐才會給你們送了清心草啊。”


    “噢!”雪蘭瞪大眼睛看著他,恍然大悟。


    “但是你來了滬市後從不單獨出門,我一直沒找到機會跟你搭話,我家離你家可遠了,我每次都要走好遠,才能來到你家附近呢,雖然來了也見不到你……”小夥子不好意思地說。


    雪蘭聽了,心裏有點軟軟的。


    唉,這小夥子真會說話啊。


    “你現在又開始上學了嗎?”他問。


    “是啊。”


    “那我每天早上來送你上學好不好?”


    “啊?”


    “就這麽說定了啊。”


    殷小哥也不等雪蘭有什麽反應,拍了拍拉車的車夫,車夫笑了笑把位子讓給了他,然後殷小哥拉著車跑了起來。


    “喂!你?”


    “我送你上學嘛,我跑得很快,你放心吧。”他爽朗的笑聲似乎比朝陽還清亮。


    不知為什麽,雪蘭沒有拒絕,也沒有責問他怎麽跟她家雇傭的車夫勾搭上的,而是默默地靠在了椅背上,看著前麵飛快奔跑的少年,她抑製不住地翹起了嘴角。


    到了學校門口,雪蘭笑眯眯地伸出一隻手說:“呐,給你的辛苦費。”


    殷小哥伸出手。


    雪蘭把一枚炒蠶豆放在了他的手心裏。


    “我吃剩下的,別客氣。”


    殷小哥眯了眯眼睛,一下把蠶豆丟進了嘴裏。


    雪蘭笑了,轉身走進了學校。殷小哥在門口看了一會兒,蹦躂著拉著車跑了。


    殷久遠回到家裏,樂嗬嗬地捧著臉發呆。


    安慧走過來,戳了他的腦袋一下問:“怎麽?見著她了?”


    “嘿嘿。”殷久遠傻笑了兩聲。


    “唉,那你可記著幫我問問啊。”安慧說。


    殷久遠蹙了蹙眉說:“我跟她才見過沒幾次,哪能問這種事。”


    “這有什麽?你就問問嘛,或者等你們熟了再問,到時候她肯定不好意思不答應的。”安慧說。


    “我不問人家這種事!跟我算計她什麽似的。”


    “死腦筋,你不算計人家,你每天傻不啦嘰的去找人家?人都看不到……再這樣下去,你每天偷溜的時候,我可不幫你瞞著師父了。”


    “我不算計她,我喜歡她還不行嗎?”


    安慧翻了個白眼:“所以說你小子傻,喜歡她跟算計她還不一個意思嗎?”


    “你才傻呢,喜歡和算計當然不是一個意思。”


    殷久遠不跟安慧胡扯,一翻身跑了,剩下原地的安慧氣得跺了跺腳。


    “真是個孩子。”


    “久遠又氣你了?”一個身高體壯的男人忽然從房頂上跳了下來。


    “師兄……”


    張化齡跟安慧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師兄妹,隻是安慧從小愛唱戲,所以沒有跟著雜耍班子,而是去了戲班。


    “我讓他問問那位女先生,能不能給我寫首歌唱,小久這小子麵皮薄,張不開嘴,有什麽不好意思啊?問問而已,那姑娘要是真喜歡他,肯定會答應的。要是連這點小事都不答應,我看他也別費勁了,人家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哪兒能看上咱們這種走南闖北的流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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