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裏的魔王察覺到黑霧的氣息,也從天昏地暗的睡眠裏驚醒:「什麽情況,黑霧入侵了?」


    鹿也冷冷地看著賽台上彌漫的紅光,那滿溢的紅色裏隱隱流露著一絲汙穢的黑色,混雜在滿目暗紅中,猶如汙濁的血,並不顯眼。


    在通關懲罰副本後,她和係統交易,才獲得了掌控黑霧的力量;魔王也是這樣,在中洲大陸覆滅之前,他將肉身獻祭給了所謂的“天道”——也就是係統,才獲得在鹿也的腦子裏重生的機會,擁有一部分黑霧的力量。黑霧是來自高維的規則禁忌,除了個別譬如唐三這樣的氣運之子,其他人是不可能觸碰的,遑論掌控黑霧。


    可是在這兩人的身上,竟然有黑霧的痕跡。


    是誰掌控了黑霧?邪月,還是胡列娜,或是二者都有?抑或是武魂殿裏,還有更高的存在擁有黑霧的力量?


    一時之間,鹿也的眼中閃過千萬種情緒。她沒有繼續留下來看比賽,而是徑直離開了觀眾席。


    紅光完全遮蔽了比賽台上的情況,就算留下來也看不見發生了什麽事,不如等比賽結束之後找機會與玉天恒他們溝通。


    房間內,史萊克學院的眾人還沉浸在贏了星羅皇家學院的喜悅中,尤其是戴沐白和朱竹清兩個人,終於擺脫了兄長和長姐的陰影,獲得了生存的機會,怎麽能不興奮激動?就連朱竹清往日裏的冷漠也褪去許多,神色肉眼可見的柔和,嘴角都是控製不住的笑意。


    她和戴沐白坐在一起,雖然沒有未婚夫妻之間的親密無間,但彼此之間依舊有青梅竹馬的默契與協調,就像他們依然能施展出幽冥白虎的武魂融合技一樣。此刻的他們看上去,反倒更像是一對亦親亦友的合作夥伴了。


    “鹿鹿。”戴沐白見到鹿也回來,高興地和她打了招呼,“比賽結束之後,不如你和我們一起到星羅帝國去吧?如果可以的話,帶上小三和小舞一起,現在我已經有競爭皇位的資格,一定能保住你不受武魂殿迫害。”


    鹿也無奈:“你是想我去星羅帝國再助你一臂之力,讓你當上這個太子吧?”


    戴沐白呆了呆,似乎連腦子都轉慢了半拍,“……還能這樣?”


    ……不像演的。


    真不知道該說他耿直單純還是笨。


    “我真沒有這種想法。”戴沐白見她不說話,有點急了,“鹿鹿,我發誓,我們隻是想保護你。大家都看得出來,武魂殿已經盯上你了,高級魂師學院大賽上他們尚且不敢明著動手,可一旦比賽結束,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我知道你沒有這樣想。”鹿也說,“隻是大賽結束之後,我或許還有些事。”


    大賽結束,主線大概率會因為她的選擇徹底偏移,屆時劇情會如何發展,誰也不知道。主係統如果察覺她的動作,恐怕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


    戴沐白沒有再勸說,鹿也一向是說一不二的性格,如果她說有事,那就一定是無法違抗的大事。隻是從鹿也沉默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些許令他不安的東西。


    貓科動物的直覺一向很準。


    戴沐白忽然大步上前,伸出一隻手搭在鹿也的肩上。


    鹿也的體態纖弱,他又比鹿也高出一個半頭,就像是猛虎麵對著一頭羊羔,頗有一種不協調的滑稽感。戴沐白陡然生出了一種無端的衝動,想要伸出手抱一下麵前的少女。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做,隻是下意識地覺得,如果此時不這樣做,恐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但是戴沐白深吸了一口氣,依舊忍住了。


    ……不是因為避嫌,是因為一直以來,鹿也似乎很抗拒與異性有太多的肢體接觸,他怕衝動之下,鹿也一個應激,一腳把他踹飛出去。


    “鹿鹿,”他鄭重其事地說道,“如果你有任何困難,都可以來星羅帝國找我。千難萬險,我都一定會來幫你。”


    朱竹清站在一邊,目光感慨,千言萬語都化作心中一句——我都有些磕你倆了。


    不過很快,史萊克學院的其他人就都圍了上來,寧榮榮率先衝上去將自己嵌進了鹿也的懷裏,然後是小舞。鹿也一下子從孤家寡人變成了左擁右抱,頭頂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朱竹清生性不喜近人,沒有加入,不過臉上卻一直麵帶微笑地看著鹿也,唐三和戴沐白相視一笑,馬紅俊和奧斯卡這兩人害怕被揍,沒敢像她們一樣直接上手,隻是圍在鹿也周邊。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快樂,遠遠望去,完全是一副其樂融融大家庭的模樣。


    魔王大概也被這幅情景感染,沉默了半天,突然開始自言自語催眠自己:「他們都是假的,他們都是假的,他們都是假的……」


    鹿也微微移目,眸光穿過窗欞,看向窗外漸深的暮色。


    成千上萬個日日夜夜,她都在為著那一個目標而努力著,這些圍繞在她身邊的無數雙令人動容的眼睛,每一雙都會成為她在黑霧中浴血而戰的動力。


    或許這就是她存在的意義。


    休息一天之後,第四輪比賽開始了。這一次,史萊克學院沒有抽到十分強勁的對手,唐三帶隊上場,毫無懸念地結束了比賽。


    第四輪篩選下來的就隻剩下武魂殿學院、神風學院和史萊克學院這三支隊伍。三足鼎立,真正的總決賽就要開始了。


    一大早,進入最終總決賽的三支隊伍就已經在教皇殿前等待。


    鹿也在小舞身上裹了三倍有餘的黑霧,還嫌不夠,等待的時候她和小舞緊緊地站在一起,唯恐她的身份會被發現。武魂殿高手眾多,今天這樣重大的日子,肯定會有封號鬥羅級別的高手出現,一旦小舞身份被發現,主線一定會重蹈覆轍,不能有任何閃失。


    武魂殿戰隊的人是三支隊伍中表現最為輕鬆,也是最為虔誠和肅穆的。他們不約而同地盯著教皇殿,眸中閃爍著狂熱的信仰。


    終於,十二名紅衣主教緩緩從側門走出。一聲高喝響了起來,猶如洪鍾大呂,高亢莊嚴地在整片廣場上回蕩:“教皇陛下駕到——”


    頃刻之間,排山倒海般的呼聲在整個武魂城響起:“萬歲、萬歲、萬歲——!”


    那聲音幾乎遍布整座武魂城的每一個角落,每一聲都是虔誠又狂熱的呼喊,山崩海嘯一般在九霄之下回蕩著。身著燦金色長裙禮服、頭戴紫金冠的教皇緩緩從教皇殿走出,威儀萬千,絕世榮光,隻一眼,就讓人有想要頂禮膜拜的欲望。


    同一個瞬間,鹿也忽然感覺到一股澎湃如潮的情感自心底湧出,幾乎讓她有想要下跪的想法。


    遏製住這種突如其來的詭異情緒之後,她才猛地注意到一個更讓她震撼的事實。


    那位教皇的身上,同樣有黑霧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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