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躲閃,而是最後一次開啟了純白守護,將自己的致命處暴露在風笑天的羽刃下。


    純白守護的被動屢試不爽,原本可能不致死的風刃,在她有意暴露弱點的情況下被判定成了致命傷,觸發了無敵被動。鹿也身上頃刻間出現一層淡金色的屏障,完完整整地擋下風笑天第十九斬。


    屏障的無敵機製是判定傷害,就像當時對抗冰雪飄零時,冰雪龍卷隻要一直持續,就會被一直判定為傷害進行,被屏障免疫。但風笑天的攻擊是多段傷,第一斬觸發無敵之後,他能夠升空調整方位,等個幾秒再進行下一斬,這幾秒攻擊的空隙之內,無敵效果就會消失。


    所以,無敵隻能擋住風笑天一擊。


    然而這一擊的短短幾秒,已經給鹿也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明明身上已經多處負傷,她的速度比起最開始時竟然還快了不少,仿佛一陣無法捕捉的風,第二魂環亮起,在風笑天第十九斬劈下、還未來得及發動下一斬的瞬間,蓄力已久的穢魄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了風笑天的翅膀。


    風笑天右臂猛地一僵,緊接著,一股難以抗拒的巨力和劇痛相繼而來。


    下一秒,他隻覺得右臂一輕,整個人失去了重量的平衡,向下跌落下去。


    風笑天瞪大了眼睛。在劇痛襲來的一瞬間,他看見自己的右翼完全破碎,化作破碎的大蓬血雨和紛紛揚揚的羽毛,被他落地時卷起的狂風裹挾著,飛向了鹿也所在的方向。


    他那比刀刃更鋒利、比花崗岩更堅硬的翅膀,硬生生被咬碎了。


    觀眾席的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驚呆了,貴賓席上的薩拉斯主教更是目光銳利,緊緊盯著那看似不起眼的黑球。


    風笑天蓄力到第二十斬,高速旋轉和力量積蓄的勢能讓他的羽刃堅硬程度大大提升,甚至遠勝防禦係魂師的龜甲或是護盾,因為高速運動的物體,遠比靜止不動的物體更難破壞,還具有極強的殺傷力;而風笑天幾乎已經轉成一隻陀螺,肉眼根本捕捉不到羽刃的位置,更別提精準地控製穢魄咬上去。


    穢魄也並不是金剛不壞的,黑霧再特殊,穢魄也是器武魂,一旦下口的位置稍微偏移一點,很有可能會被羽刃反手切割成碎塊。盡管黑霧能夠重組成新的穢魄,但這對於鹿也來說也是不可逆的巨大損害。


    然而鹿也就是做到了,這就好比一把高速旋轉的風扇,而她在一瞬間,把刀片一般鋒利的其中一片扇葉絞成了碎片。


    在預選賽和晉級賽上,鹿也最神秘的魂技不是護盾,不是攻擊技吞噬,不是自我恢複,甚至不是不潔低語,而是她那不顯山不露水的第四魂技。


    血肉之祭沒有任何特效,乍一看隻能看出她的力量和速度增加,沒人能夠察覺她的被動——血量越低,傷害越高。


    十八斬攻擊再加上第四魂技減少的10%血量,鹿也現在已經重傷瀕危,麵板上的血條不足10%,卻觸發了血肉之祭的最強被動——所有技能傷害提高100%,速度增加50%。


    傷害提高的收益在增加了力量之後的數值上計算,吞噬最高造成200%力量的傷害,再加上血肉之祭50%的力量增益,又在這個基礎上有100%的傷害提高,穢魄一口吞噬下去,觸發的是鹿也自身力量5倍的傷害。


    鹿也還是手下留情了,穢魄這一口如果落在風笑天身上,恐怕對方當場就得魂歸西天。


    隻是那翅膀畢竟是風笑天自身的武魂凝聚而成,翅膀破碎,對風笑天自身的傷害就與自斷一臂無異。折翼的狼王從空中跌落下來,捂著自己血肉模糊的右臂,哇的吐出一口鮮血。


    鹿也此時也已經是強弩之末,10%不到的血條雖然能讓她的被動效果劇增,但這個血線也是重傷血線,如果鹿也是遊戲人物,此時屏幕上已經開始冒紅光了。她立刻連續開啟了兩次第五魂技,身上那些深可見骨的傷痕才慢慢恢複過來。


    不過作為第五魂技,聖血新生的魂力消耗極大,使用兩次幾乎掏空她剩下的全部魂力,幾乎算是用藍量來換血量。聖血新生的魂力消耗是固定的,不是百分比,隨著等級增長和魂力上限增加,它消耗的魂力對鹿也而言會越來越輕鬆,但對於現在隻有五十五級的她,這魂力的消耗量還是有些大了。


    幸好,風笑天已經完全失去了戰鬥力,沒有了反撲的能力。


    “果然……”風笑天用尚且完好的左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沫,苦笑道,“我還是贏不了你。”


    鹿也不置可否:“你已經很強了。如果三十六連斬釋放到最後一斬,恐怕六七十級的魂師也難以抵擋。”


    她想了想,給予了對手最高評價:“可敬的對手。”


    “……”


    “晉級賽最後一輪最後一場,史萊克學院勝神風學院!”


    裁判的結語,等同於宣稱了史萊克學院的十四連勝。


    猶如冰水入油鍋,全場都沸騰了。


    鹿鹿姐贏了。


    唐三看著台上那個光芒萬丈的背影,聽著觀眾狂熱呐喊著史萊克學院的呼聲,忽然覺得有一種莫名的不真實感。


    鼎沸的人聲漸漸變得虛幻,他的意識仿佛離開了軀殼一般,與現實隔著一層模糊的霧障。唐三覺得自己的靈魂升入了半空,遙遙眺望著那比賽台的中心,然而那中間站著的卻不是鹿也,而是他自己。


    他看著自己用昊天錘擊敗風笑天,贏得全場歡呼。台下的火舞和孟依然用憧憬又羞澀的目光看向他,風笑天滿目不甘地閉上了眼睛,那些已經淡去的呼聲似乎又清晰起來,這一次,他們喊的是唐三的名字。


    “唐三——唐三——唐三——”


    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斥著狂熱,每個人的聲音裏似乎都有一股特殊的魔力,讓唐三猶如身臨其境,情不自禁地淪陷其中。


    在遙遠的另一個世界裏,所有美麗的少女都對他芳心暗許,所有強勁的對手都成為他的手下敗將。唐三仿佛能夠透過這場與風笑天的比賽看見,他一步步擊敗強者、登上頂峰,最後在大陸成神。


    他是世界的中心,呼風喚雨,眾星拱月,所有人都被他折服。


    這樣的世界多麽美好,沒有鹿也,沒有人替代他的位置。


    ……沒有鹿也。


    唐三猛地一個激靈,仿佛兜頭被澆了一盆冷水。頃刻間,他的思緒回籠,好像靈魂從天堂瞬間被拽回了軀體中,虛無縹緲的幸福感陡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身體那熟悉又陌生的沉重,耳畔的嘈雜人聲也漸漸清晰起來。


    唐三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回想起剛剛那種讓他飄飄然的幸福感,卻全然沒有向往,隻有劫後餘生的恐懼。


    那個世界實在是太美好、太夢幻,沒有任何的真實感,就像是一個為他量身定造的牢籠,身邊的每一個人都隻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他在這個由無數冰冷的行屍走肉一起編織的幻夢裏,在虛假的吹捧和鮮花裏走完自己的一生。


    最可怕的是,剛剛他身處其中,竟然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


    他的紫極魔瞳已經修煉到第三層,然而世界上,竟然還有他無法看穿的虛妄。


    最終將他喚醒的還是他意識到,那個世界裏沒有鹿也的存在。


    唐三驟然發現,他根本無法想象史萊克學院沒了鹿也會怎麽樣。無數個日夜的朝夕相處,她已經深深紮根在史萊克學院每個人的心裏,成為了他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心有餘悸之下,他抬眸看向鹿也的方向。少女剛剛從擂台上走下來,與他遙遙對視上。


    這一眼,仿佛越過千年百年的歲月,穿透了他軀殼下的靈魂,將他整個人毫無保留地剖開在她的目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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