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喜歡顧南笙?”她匪夷所思地說,“誰不知道男主是女主的,跟她搶,我瘋了?”


    沈望舒聽聞,沒說什麽,隻是道:“是嗎?”


    朝鹿麵露無語:“我對那種渣男沒興趣。”要不是任務要她撮合男女主、幫女主度過感情危機,她才懶得看顧南笙一眼,她幫慕容婉,隻不過是為了任務,以及對傻白甜女主的一點憐愛。


    沈望舒聽得半懂不懂,頓了頓,才說道:“朝鹿公主說話總是讓人難以捉摸。在下記得第一次見到公主,公主口中就一直在說‘男主’‘女主’之類,還預言玉衡仙尊與慕容師妹日後會結為道侶。”


    朝鹿語塞。“沈師兄有所不知,我們日蓮國人,其實也略同占卜之術。不信的話你且看著,他倆早晚會在一起。”


    沈望舒搖頭:“師尊與師妹二人是師徒關係,怎會結為道侶。”


    朝鹿道:“打賭嗎?他倆要是有私情,你就與慕容婉一刀兩斷。你敢不敢?”


    沈望舒無奈:“我對慕容婉真的無意。”


    說這話時,他的眼睛看著朝鹿,被睫毛陰翳遮擋的眸光卻分外灼熱。


    活了三十餘年,又同為男性,唐三一眼就看懂了這目光中的含義。然而不懂情愛的少女毫無察覺,滿臉不信:“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沈望舒歎了口氣:“那好吧。我願同你賭。”


    他想了想,說道:“公主若輸了,要滿足我一個條件。”


    朝鹿欣然答應。


    結果這話剛說完沒多久,朝鹿就看著為了救慕容婉把自己折磨得五內俱損、修為大降的沈望舒,徹底無語了。


    此時,劇情已經走到最關鍵的節點,原來的劇情中,慕容婉被惡毒女配陷害,誤食毒草,結果體內天魔血沸騰,血統秘密因此被發現。單純善良的慕容婉一夜之間成了人人喊打的魔神,才被自己的親師尊親手釘入棺內。


    為了改變這段劇情,朝鹿決定替慕容婉吃下誘發天魔血的毒草。這種藥草毒性極強,即使是尋常人吃下也會受毒性所害,朝鹿隻是為了做任務,無所謂自己的修為,沒想到趕去事發之地時,沈望舒已經先她一步,把慕容婉應該吃的毒草給吃了下去。


    朝鹿眼睜睜地看著沈望舒一邊嘔血,一邊把慕容婉身上剛剛出現反應的魔血壓製下去,隨後抱起昏迷的慕容婉,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


    整整三個月,朝鹿再也沒理過沈望舒。


    她想,以後她再也不管了。沈望舒想怎樣怎樣,哪怕是他願意像原書那樣為了慕容婉而死,作男女主感情的墊腳石,她也不管了。


    天魔血的危機解除之後,女主與男主之間的情感發展也漸入佳境,沒有天魔血的矛盾,貴為玉衡仙尊的顧南笙再也不需要在弟子與天下蒼生之間做選擇,自然能夠與他心愛的弟子長長久久地待在一起。除了時不時的惡毒女配和小反派搗亂,倒也沒有再遇到過什麽坎坷。


    再見麵的時候,就是沈望舒閉關數月出關之時。朝鹿在學宮長廊上偶遇對方,當即拉下臉,轉身就走。


    走到一半,被沈望舒叫住:“朝鹿公主,你厭煩在下了嗎?”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原先冰霜一般冷澈的聲線摻上兩分沙啞,仿佛格外委屈。


    朝鹿:“……”


    唐三聽見她的心聲:這狗男人,真懂怎麽說話能讓人心軟。


    少女停了腳步,卻沒有回頭,微微鼓著腮幫子,明豔如三月桃李的小臉上滿是不加掩飾的不悅。


    沈望舒向前兩步,說道:“我並不是故意要抱慕容師妹。”


    朝鹿翻白眼:“放屁,手長在你身上,你控製不了?”


    沈望舒:“我真的控製不了。”


    朝鹿愣了一下,緩緩轉過身來。


    “每一次見到慕容師妹,我都無法控製我自己。”沈望舒似乎終於下定決心,對她說道,“就像是有一種力量在試圖改變我,告訴我我心愛之人就是慕容師妹,控製著我去救她。我曾以為是心魔作祟,閉關數月,卻收效甚微。可是我能看清自己的心。”


    “我願對天發誓,我對慕容師妹沒有半分男女之情。”他說,“慕容師妹於我隻是同門的師妹。”


    朝鹿半天沒說話,似乎也傻了。


    劇情的力量對角色的影響極大,這事她知道;但沈望舒為何會突然覺醒意識,察覺到自己被劇情控製,卻讓她無法理解。


    而沈望舒大約以為她不信,木頭一般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從自己心口堆疊的衣層裏取出了一枚月亮形狀的玉佩。


    “送你,作為賠禮。”他說道,“這玉佩我自小攜帶在身上,是我母親傳給我的。”


    朝鹿愣了一下。


    她記得一清二楚,這應該是原書的劇情,那時候男主顧南笙身受重傷,慕容婉為了換取能夠救活他的靈藥,四處求助無門,最後是沈望舒把親身佩戴的玉佩給了慕容婉,讓她拿去換取靈藥。


    他為女主做了一切,包括為女主而死。然而現在,劇情卻變了。


    朝鹿在原地呆了半天,才問道:“你知道把親生母親傳給你的玉佩送人,是什麽意思嗎?”


    沈望舒說:“我知道。”


    意識附在朝鹿體內的唐三忽然感覺胸中一悶,龐大的情緒流洶湧而至,仿佛頃刻間將他的整顆心髒淹沒,填滿了他的胸腔,讓人有種眼眶一熱的衝動。為了抑製這股衝動,朝鹿眨巴了一下幹澀的眼睛,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萬一我弄丟了怎麽辦?”


    沈望舒:“沒關係。”


    一時之間,朝鹿沒有說話,沈望舒也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她才接過那枚玉佩,鄭重其事地收進自己的衣囊中,目光有些遊移:“沈望舒,你……你真的不喜歡慕容婉?那你為什麽要替她吃那棵毒草?”


    “沈月。”沈望舒低頭看著她,“望舒是我的字,月才是我的名。”


    他歎了口氣。“若我不吃,服下毒草的就是你。”


    這一瞬間,大風四起,長風掠過中洲學宮的長廊,掛在廊簷下的風鈴悠悠蕩起,修長的尾巴與鈴鐺觸碰,發出清脆動聽的樂聲,猶如少女經久不息的心跳。


    朝鹿抬頭看著眼前人,沈望舒純白的衣袍如漱冰濯雪,仿佛一片縹緲疏離的晨霧。他低垂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他,眼中卻是萬丈星海,深沉浩瀚,又燦烈輝煌。


    她有些不確切地想道,天上的月亮,原來也會為我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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