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這天,林溪終於出攤了,鋼廠職工已經習慣林溪在廠門口擺攤,隔三差五的買點手抓餅、稀飯、小泡菜這樣的吃食,誰知道一個過年,這小攤從臘月二十就開始休息,休息了近一個月才重新出攤。


    “哎呀小林同誌,你可終於出攤了,這些日子吃食堂吃得我嘴巴一點味道沒有。


    我要一份白粥套餐,泡菜我自己裝,我得多裝點,等會兒配窩頭吃。”


    “我要兩份白粥套餐,白粥打我飯盒裏,給我兩個裝泡菜的紙碗。”


    林溪剛一出攤,本來還在路上匆匆行走的上班職工,在看到林溪和平板車過來後,立刻圍了上來,然後就是大家嚷嚷打飯的聲音。


    “給我來三張手抓餅,好些日子不吃,還挺香的。”


    鋼廠職工食堂還是不錯的,飯菜種類還算豐富,不過處於物資困難的年代,每天吃什麽取決於物資采購可能買回來什麽。


    現在到了二月份青黃不接的時候,除了窩頭二米飯,主要就是白菜土豆菜薹,葷菜的話也是以魚為主,天天吃誰都煩,吃過食堂的都懂。


    所以有個林溪的小吃攤,大家早上換個口味還是挺不錯的。


    但是林溪很痛苦,武市最難熬的時光,就是每年年頭的三個月,這三個月長期不出太陽,偶爾還飄會兒小雨,陰冷潮濕天色陰沉,在這種時候早起,跟要命也沒太大區別。


    停了好幾天突然再幹起來,林溪差點都不想幹了,最後少做了不少手抓餅,因為她賴床起晚了。


    休息好久後的第一天出攤,不到一小時售空結束。


    回到家後林溪立刻坐在暗火爐子邊兒上烤火,身體裏那股冰冷陰寒一點一點被暗火爐子的熱能逼出,她這才覺得自己渾身的血肉熱乎起來。


    這第一天出攤,反應有點太大了,林溪中午做飯的時候,跟桂花嫂子吐槽,武市這個破地方,這麽冷居然沒有供暖。


    中午她做了一大鍋燉菜,白菜粉條凍豆腐,還丟了一點切塊的肉丸子,煮的黏黏糊糊關火,然後她給桂花嫂子和洪嫂子各添了一碗讓她們嚐嚐。


    洪嫂子給林溪和桂花嫂子各家送了一碗蒜苗炒豆絲,豆絲炒著最好吃,就是炒的話費油。


    中午大家端著碗坐在樓道裏,武市這種陰冷天氣外麵比房子裏暖和,隻要曬著太陽,身上還有點熱乎氣。


    “小林做的這個菜真香,菜湯也多拌著米飯吃,不知不覺能吃下一大碗。”


    洪嫂子一邊兒吃一邊兒誇林溪,桂花嫂子捏著個玉米麵窩頭,碗裏是幾根鹹菜,也笑道:“我家幾個丫頭,吃的頭埋在碗裏,抬都抬不起來。”


    林溪看了眼桂花嫂子的碗,裏麵沒有菜,她起身拿起桂花嫂子的碗,把鍋裏的燉菜添了一勺在桂花嫂子碗裏。


    “做多了,嫂子你也嚐嚐。”


    桂花嫂子何嚐不知道林溪看到自己吃窩頭鹹菜,好吃的都省給姑娘,自己舍不得吃,她家裏負擔重,要養四個孩子不說,丈夫每個月還給公婆養老錢。


    就算她現在每個月賺錢了,可到處都是花錢的地方,她還是舍不得吃好些,總想著節省些。


    “好吃嗎?”


    “好吃。”


    桂花嫂子吸溜了一口粉條,又吃了口白菜,“這菜湯汁濃鬱,白菜燉的軟爛,吃窩頭比別的菜香。”


    “那肯定香,裏麵放了肉丸子的,雖說不多,但是白菜豆腐借了肉味,就沒那麽幹渣渣的,油潤許多。”


    洪嫂子笑道:“讓我天天吃這個都行。”


    “天天吃肉丸子燉菜當然行了。”


    桂花嫂子也笑了,隻有林溪眼神漸漸飄了起來。


    “哎呀桂花,你說咱們啥時候能過上吃喝不愁的日子,天天吃細糧,頓頓有肉吃。”


    端著空碗筷出來的蔡大媽笑道:“小洪,天還沒黑呢,別做夢了。頓頓吃細糧和肉,那得是啥日子,老天爺不敢想,可不敢想。”


    林溪漸漸回神,“洪嫂子,桂花嫂子,你們說我早上不賣粥了,改成中午賣這個燉菜如何?價格嗎肯定不貴,大家自帶飯盒再多給打半勺,這個燉菜配饅頭或者米飯都行,不過做饅頭或者米飯我沒時間,而且我也買不來這麽大量的糧食。


    畢竟熬粥用不了多少米,做成米飯那一天不得大幾十斤百米,這我確實買不到。”


    “小林,這燉菜啥滋味,不嚐嚐不好給建議。”


    蔡大媽見林溪看向自己,立刻大聲道:“我可沒有占便宜的意思,你看我家飯都吃完了,我就是想幫你做個參考。”


    林溪玩了玩嘴角,這蔡大媽有時候跟小孩子似得,“蔡大媽,你拿個碗來,我鍋裏還有一些。”


    “哎!我好好嚐嚐,小林你做的飯味道肯定好。”


    林溪盛了滿滿一碗,既然讓蔡大媽嚐嚐,那就多給點,嚐出滋味才好。


    蔡大媽拿起筷子先吸溜了一筷子粉條,“好吃。”


    “我覺得賣燉菜可以,現在天氣冷,這個燉菜熱乎乎的吃著有滋味,還下飯,中午賣的話,在食堂吃飯以及回家吃飯的職工都能買上一份。”


    桂花嫂子卻有些擔心,“隻買燉菜?我怕大家吃上幾天,就吃膩了。”


    這時候埋頭苦吃的蔡大媽抬起頭,“如果是這個滋味的燉菜,不會膩,這菜有肉味,這多香啊,這比我們自己在家做的水煮大白菜好吃多了,我天天吃都行。”


    洪嫂子笑道:“咱們廠子上千號職工,小林每天就算出攤也賣不了多少,正式工加上臨時工,都要吃十幾天才能輪一圈,過上十幾天第一次吃的那些人是不是又想吃了。”


    林溪覺得洪嫂子說的有道理,自己每天能提供的飯菜不會很多,多了第一煤氣灶做飯忙不過來,第二她不能暴露自己能有太多物資,就現在這樣小打小鬧,混點小錢讓大家覺得她有個營生能過日子就行。


    “這周還有兩天,這兩天賣粥的時候,我跟大家夥說一下,從下周就改成中午十一點賣燉菜,先試試效果。”


    林溪剛說完,蔡大媽那一碗燉菜吃完了,看到三分鍾空碗的蔡大媽,她更有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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