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板栗糕好好吃的!”陳長恩拿了一塊給夏疏桐,又拿了一塊恭敬遞給秋一諾,“將軍您吃吃!”


    秋一諾擺了擺手,溫聲客氣道:“不必了。”他向來不喜歡吃甜食。


    夏疏桐吃了一小口,覺得又香又軟,道:“試試嘛,好吃。”


    秋一諾稍一猶豫,才接過來道了一聲謝,在她們的矚目下默默咬了一口,才剛入口,夏疏桐便問道:“怎樣?”


    秋一諾點了點頭,禮貌道:“不錯,挺香。”就是甜了一點,不過估計她們喜歡吧。


    夏疏桐笑,吃完了抱著陳長恩玩,陳長恩這個年紀正是最可愛的時候,被夏疏桐逗得“咯咯”直笑,眼睛都笑眯了。


    秋一諾看在眼中,他覺得,她其實是很喜歡孩子的,不過他自己就不怎麽喜歡孩子了。可是,如果是她的孩子呢?秋一諾腦海中忽然冒出這個念頭來,如果是她和他生的孩子呢?這個想法一冒出來,秋一諾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柔軟得一塌糊塗。


    與此同時,夏府。


    秋君霖與夏知秋二人在紅木棋榻上下著圍棋,秋君霖喝了一口醉花釀,目光一直鎖在棋盤上,可是捏著棋子的手卻是久久不落。


    夏知秋抬眸看他,道:“有什麽心事,不如說出來。”以往二人下棋,他都是隻喝茶,喝酒還是第一次,一盤棋下了半日,可見他的心煩氣躁。


    秋君霖聽了他的話,重重嘆了口氣,幹脆將棋子放回棋罐內,他單手撐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半晌,才問道:“你同我妹妹,你們二人之間……是什麽感覺?”


    秋君霖這話問得沒頭沒尾,夏知秋也是聽得莫名其妙,“什麽什麽感覺?”


    “你們二人,似乎一直都很恩愛啊!”秋君霖像是有感而發。


    夏知秋失笑,他與妻子恩愛是婦孺皆知之事,怎地今日單獨拎出來說了?他打量著秋君霖,問道:“舅兄今日何出此言?”秋君霖是痛快之人,同他說話甚少如此拐彎抹角的。


    秋君霖沉吟片刻,有些難為情道:“如果我說,我到了這把年紀,卻情不自禁地喜歡上了一個小姑娘呢?”就像個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似的。他初時還未意識到,這幾日越想越不對勁,心中竟有一種難言的悸動。隻知道有種情緒一直擾得他寢食難安,今日忽是想明白了,這種情緒,叫做相思。這是從未有過的事,他是有妻子的人,婚後這麽多年,在外征戰,短則與馮氏分開三四月,長則四五年,閑暇時也會想起她,卻從未試過如此思之即狂。


    夏知秋聽得一怔,倒沒想到他是為情所困,失笑道:“喜歡小姑娘,直接收入府中不就好了?”


    北梁中,哪個稍有權勢和錢財的男子不是三妻四妾?他自己是個例外,不能要求別人也像他這樣。他隻娶秋氏一妻,哪怕她無子也不曾起過納妾的心思,因為他與秋氏情投意合,有了她,眼裏心裏就像是再也容不下旁人一樣。他知道自己在那些三妻四妾的同僚眼中像是個奇葩,但他心意著實如此。


    放眼北梁,像秋君霖這種位高權重又深得聖恩之人,有個十幾房小妾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隻是他不好女色,多年來一直關心國家大事,便不曾納過妾。如今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女子,納入府中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就是其妻也不能說些什麽。難道是……


    夏知秋問道:“是嫂子那邊不同意?”


    秋君霖搖了搖頭,“此事我還未跟她提及。”他對馮氏的感覺,也說不清是什麽感覺。


    當年他父親戰死沙場,留下他和年幼的妹妹。從他十二歲開始,母親便開始留意身邊的女眷了,等到了他十六歲的時候,母親就開始迫不及待地張羅起他的親事來了,整日念叨著秋家子嗣單薄,希望他能早日成家,為秋家開枝散葉。


    當時城中適齡又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他都見過了,經常分不清誰是誰,後來他不堪其擾,便讓母親為他做主,選個她自己喜歡的兒媳婦就行了。


    當時他母親尤其喜歡馮氏,曾帶來給他一見,他見馮氏溫婉乖巧,行事端莊,想著娶誰不是娶,便同意了。婚後次年,馮氏生下了獨子,母親歡喜得緊,他也覺得像是了了心頭一件大事,終於傳宗接代了,像是完成了一種使命。隻是馮氏生產時落下了病根,難以再孕,母親對此頗有微詞,他知道後,還找母親談過。他理解母親因父親英年早逝,急切為秋家留下子嗣的心態,他好言相勸了一番,讓她憐憫馮氏的身體與不易,母親也不是什麽刻薄之人,後顧及馮氏感覺,便不再提及這事了。


    這些年來,馮氏也確實是盡到了自己的本份,與他相敬如賓,沒讓他操心過後宅之事,她孝順婆婆,執掌中饋挑不出一絲差錯,教導正南也很用心,秋君霖對她沒有一點不滿意。雖然她也有些一些小脾氣,比如愛吃醋,有時他和別的夫人打一下招呼,她便有些不對勁了。不過女人總是有些小脾氣的,他便依著她,從來不多看別的女人一眼。


    這些年來,都是這麽過的,他也覺得日子挺好,從沒覺得自己缺了什麽。直到——遇到了她,他忽然就發現自己的人生多了一大片的空白,像是急需她來彌補——


    他初注意到她的時候,她還是他,當時他隻覺得她個頭雖小,卻很是能幹,將醫所打理得井井有條,也將受傷的將士們照顧得無微不至,是個細心之人。


    “你叫什麽名字?”他去看望受傷的將士時,隨口問了她一句。


    她抬起頭來,白淨的臉有些緊張,“木矛。”


    “木矛?好名字。你是軍醫?”


    “不,小的是學徒,我師父是七白。”


    他點了點頭,沒再留意她了。


    二人再見麵時,他受了一點小傷,她仔細地替他包紮著,他說了她一句,“手倒挺巧的,不疼。”她動作輕柔而靈巧。


    她當時聽了這句話,麵上笑得有些不自然。


    再後麵,他經常能看到她背著醫箱跟在七白身後跑上跑下的,很是勤快,也不怕苦,不怕累。


    他對她印象不錯,有時在城中碰見了,也會和她說上幾句話,比如——


    “多大了?有十七沒?”


    她有些臉紅,“有了。”


    “倒看不出來。”他拍了拍她肩膀,“多吃點!”


    她動作微有瑟縮,沖他勉強笑了一笑。


    他發現,她每次沖他笑總是笑得有些勉強,他覺得她可能有些怕他,後麵見了她便很少再找她說話了。


    直到後來有一次,他受了一次重傷,背上中了一支毒箭,多虧了外甥女送的百化丹,他及時解了毒。那之後,他回城中休養了近三個多月,因軍醫人手不夠,這幾個月來一直是她在照顧著他。


    擦背換藥的動作,她做得很是熟練,那時他還不知道她是個姑娘,隻覺得她性子有些扭捏,尤其是在他換衣服或者洗澡的時候,她是能迴避則迴避,不能迴避就低著頭看地上,他覺得有些奇怪,曾當麵問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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