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父皇讓四哥去邊境巡防……四哥的傷……?”


    慕容珮坐下,仰頭灌了杯茶,才答道,“有你府上那個神醫在,我早就沒事了。再說,此次隻是去巡防,又不是去打仗,無妨。”


    知道自己這個四哥的性子,一向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藺晨不禁微蹙了眉,“話雖如此,四哥還要小心些,齊奕配的藥也要按時吃。”


    “知道了,你此前還說我囉嗦,如今怎麽自己也囉嗦起來?”慕容珮先是揶揄了藺晨幾句,隨後神色嚴肅起來,“別光說我,景琰如何了,怎麽還驚動了太醫?”


    “就如四哥所說,我府上有神醫,景琰自然是無礙的。至於請太醫,隻是為了將此事捅給父皇知道罷了。”藺晨端起小桌上的茶杯,輕嗅了嗅,眯著眼睛答道。


    慕容珮聞言皺眉,“難道,景琰這病生的,跟七弟有關……?”


    藺晨笑道,“有關無關如今都不打緊了,重要的是,父皇覺得此事與七哥有關,這就夠了。”說到這裏,藺晨話一轉,又問道,“你受傷的這段時間,誰來探望過你?”


    慕容珮垂眸,深嘆了口氣,“七弟來過。”


    自己被刺殺這件事,原本慕容琓的嫌疑就最大,可慕容珮心中總覺得兄弟之間,不至如此,還存著一分幻想,可慕容琓那日登門,明裏暗裏的試探挑撥,卻讓慕容珮寒了心。


    看著慕容珮黯然的神色,又想起蕭景琰中毒後蒼白虛弱的模樣,藺晨不禁蹙緊了眉。


    皇室權利之爭,當真是毫無兄弟之情可言。


    “父皇如今年紀大了,七哥他們到底按捺不住要動手了。”


    慕容珮輕嘆口氣,才答道,“老六怕是危險了。”


    藺晨挑起唇角笑,黑眸深不見底,“四哥錯了,六哥如今擔著太子的名頭,看似是七哥爭儲最大的障礙,實則是他最好的擋箭牌。六哥因是嫡子被封為太子,可皇後娘娘去的早,他在宮中無人支持,在朝中,又因性子軟弱處處被拓跋昊等人壓了一頭,雖有太子之名,卻無太子之實,若七哥想要取而代之,實在是容易至極,他之所以這麽多年沒動手,就是需要六哥在前麵擋著,此次行刺你,便是最好的證明。”


    藺晨眯細了眼睛,唇邊笑意變冷,“等有朝一日,七哥將我們兩個都除了,那時六哥才是真的危險了。”


    慕容珮點頭,“你說的有理,老七要是向老六動手,便是明明白白告訴父皇他的狼子野心,不如留著老六,利用他來對付我們,回頭再隨便栽給他個罪名,將他從太子位上扯下來,自己不動一兵一戈,便贏了。”


    藺晨笑道,“他這麽想,既是小看了我們,也是小看了六哥。不過,此次他冒險行刺你,便說明了在他心中,你才是他最大的威脅。四哥,你此次去邊境,盡量拖延時間,遠離朝堂之事。一是躲開七哥的暗箭,二……也是為了向父皇表明你遠離黨爭之意。”


    慕容珮皺眉道,“可如此一來……老七的目標,不就變成你了?”


    藺晨又笑,“讓他來便是了,四哥難道信不過我?”


    “我自然是信得過你,隻是老七在宮中有惠貴妃,朝中有拓跋昊,你到底勢單力薄……”


    “四哥不必擔心,隻需趁拓跋昊費心思與我爭鋒之時,盡量拉攏軍中勢力,如何與那幫武人們相處,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至於勢單力薄……”藺晨摸著唇角笑了笑,“我還有景琰呢。”


    慕容珮聞言笑起來,“景琰,他雖是有將才,可如今身在異鄉,能幫得上你什麽?”


    “他能幫的上我的,可多著呢。”藺晨垂眸飲了口茶,笑意深遠。


    待藺晨從慕容珮府邸回來,天色已暗了,他踏入房中,才發現蕭景琰已睡下了,花婧正在一旁守著。


    見他進來,花婧連忙起身,藺晨止住了她要行禮的動作,看了一眼蕭景琰,問道,“今日如何?”


    “殿下今天精神還好,吃了東西,看了會書,這是吃了藥,才剛睡下。”


    藺晨點點頭,便揮手讓花婧先下去了。


    待花婧離開,藺晨便走到床邊坐下,半側著身子,支著腦袋看蕭景琰。


    蕭景琰此時睡的正沉,纖長的睫毛安靜的垂著,臉色較之前已好了許多,可到底還是有幾分蒼白,隻是如此一來,平日裏英武硬挺少了,倒是多了幾分病弱的書卷氣。


    他的手臂搭在腹上,許是因為袖子太過寬大,向下滑了滑,露出一截小臂和修長好看的手,在燈光的掩映下瑩潤如玉。


    藺晨盯著他看了一會,腦袋裏冒出了幾句不合時宜的詩,想著若是當他的麵將這些詩句念出來,他定然是要蹙眉抿唇,嗔怒的望著自己,這麽想著想著,便忍不住笑起來。


    藺晨伸手,準備去抓他的手腕,豈料指尖剛觸到他溫熱的皮膚,蕭景琰卻正好醒了過來。


    被他黝黑的眼眸看著,藺晨卻半分被抓包的羞惱也沒有,仍是大大方方的將他的手腕握住。


    唔,有點細。


    藺晨還沒感慨完,便覺得手心裏細細的腕子用力的一掙。藺晨使了些力氣握住,轉眸去看蕭景琰,解釋道,“我看看你的脈象。”


    “八殿下竟還懂醫術?”


    藺晨不答,隻是將他的手腕放好,將手指搭在脈搏上,“景琰不記得昨晚答應過我的事了?”


    蕭景琰微微一怔,細細思考了一番,才想起這“答應的事”是怎麽回事,於是隻得又開口,“藺晨。”


    藺晨閉著眼睛,滿意的點了點頭,才答道,“久病成醫,我兒時身體不好,湯藥不離口,時日久了,對於這醫術,也就略知一二了。”


    答完,藺晨將袖子給他拉下來,又將胳膊塞回了被子裏,“說起來我還該感謝你。”


    蕭景琰挑眉,疑惑道,“哦?”


    藺晨眨眨眼睛,笑道,“難道我四哥沒告訴你,我小時候掉進湖裏,就是七哥使得壞?你如今一掌把他也打進湖裏,高低算是給我報仇了。”說到這裏,他頗有些遺憾的搖搖頭,“可惜啊,就是這初春的湖水還不夠涼,否則便算是圓滿了。”


    他這麽一說,蕭景琰也終於被他逗笑了,“若是湖水再涼,我怕是也撐不住了。”


    “也是,那等到冬天,再找個機會將他丟進湖裏好了,到時候我們兩個的仇一起報。”


    他如此孩子氣的言語,惹得蕭景琰笑彎了眉眼,無奈搖頭。


    彼時他隻當藺晨是開玩笑,卻不知幾年後的年末,藺晨真的將慕容琓丟進了湖裏。


    所以說,如今的蕭景琰對於藺晨的了解,還是淺了些,不知他話雖說的似是玩笑一般,卻是實實在在的出自真心。


    “將慕容琓丟進湖裏“是如此,昨晚那句“情之所至”,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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