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的馬蹄聲中,跟在藺晨身後一身勁裝的青年一直垂頭嘀咕著什麽。


    藺晨耳聰目明,這點聲響自是聽的真切,於是便輕飄飄的一鞭子打過去,“嘟囔什麽呢?”


    被他不疼不癢的抽了一下終於回神的秦越,看向藺晨,認真道,“主子,這……蕭景琰的名字,我總覺得在哪裏聽過。”


    藺晨聞言隻是笑,“真是巧了,我也這麽覺得。”


    “那主子……”秦越還待再問,卻發現藺晨走的這條路並非是回府的路,而是去往“醉花陰”的道兒。


    “主子這是要去醉花陰?”


    “你這才看出來?”


    秦越皺眉道,“可是……如今全國上下都知道你要娶妻了,這時候還去醉花陰這種風月之所……不太好吧。”


    “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這個親結的心裏委屈,萬分委屈。”


    秦越看著自己這個說著“委屈”,唇邊卻還帶著笑意的主子,心裏疑惑。


    罷了,主子做事,總是有他的道理的,隻是這蕭景琰,到底是從何處聽過呢……


    幾日的時間,很快便過了,蕭景琰一行,到達了北燕的都城——颯城。


    來迎接的,並非是北燕使臣,而是北燕的四皇子——慕容珮。


    說起這個慕容珮,也是北燕響噹噹的人物,與拓跋昊並稱為北燕二將。蕭景琰曾與慕容珮在戰場上交過幾次手,每次都兇險萬分,對於這個敵方主將,倒是有幾分欣賞敬佩。


    隻是,世事變幻,當日戰場拚殺之時,如何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會成為他的……弟媳?


    這個稱呼冒出來,讓蕭景琰皺了皺眉,好在慕容珮倒是並沒提起此事,隻是簡單的打了個招呼,便領著他們去了驛館。


    到達驛館,蕭景琰先去沐浴淨身,洗去了趕路時的風塵,也稍稍解了些疲乏。


    看他濕著頭髮出來,等候在外間的小新連忙迎上去,仔細的將他的頭髮擦幹了。


    “殿下怎麽這麽不知道愛惜自己,若是娘娘看見了,必定是要心疼的。”


    蕭景琰此行北燕,帶的人不多,唯有小新,算是有幾分麵熟,這還是靜妃幾番要求,他才勉強答應帶著的。


    至於靖王府那些一直跟隨他的將士們,雖是各個極力要求跟來,都被蕭景琰一一拒了。


    那都是他一手帶起來的將領,都是英雄好漢,若是跟自己一起困在這方寸之地,豈非太可惜了。


    戰場,才是屬於他們的舞台。


    小新將蕭景琰的頭髮擦幹了,又重新束好,才悄悄的說道,“殿下……那北燕的四皇子,還在廳中等著您呢。”


    蕭景琰一愣,“他還沒走?”


    “是啊,我也以為,他將我們送至門口,便回去了呢,誰知道剛剛他才遣人來說,請殿下下去用晚飯呢。”


    自己初來乍到,對於北燕的情勢並不太了解,這四皇子如此殷勤,不知是好是壞?


    想到這裏,蕭景琰輕笑了一聲,說到底,自己身上如今還有什麽可圖謀的呢。


    蕭景琰站起身,將衣衫整理齊整,“別讓人久等了,我們下去吧。”


    兩人先前還有幾分疏離拘謹,隻是幾杯酒下肚,聊起昔日戰場歲月,倒是越聊越投機。


    這說著說著,便說到了蕭景琰被圍的那次,“我還真是第一次看到,那種情勢下,還能帶兵衝出包圍圈的,那一仗我雖是敗了,卻敗的心服口服!”


    “四殿下過譽了,我到底年紀輕,在兵法謀略上,還是遜一籌。”


    “幸虧你年紀輕,否則我這條命怕是要搭上了。”慕容珮笑的爽朗,說的雖是戰敗之事,言談之間卻是毫無芥蒂。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那一箭,讓我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個月!連口酒都不能喝,所以啊,你今天必須跟我多喝幾杯!”


    蕭景琰原本便對慕容珮有幾分欽佩之情,一番談話發覺兩人脾氣性格甚是投契,不禁眸中帶了些酒逢知己的歡喜,自得知和親以來的鬱憤之情,也掃去了幾分。


    “四殿下既然這麽說,這一杯若不喝,就是景琰的不是了。”


    語畢,剛要舉杯飲酒,卻被慕容珮攔下了,“如今還叫四殿下,我聽著難受,我虛長你幾歲,若你不嫌棄,便喚我四哥吧。”


    蕭景琰微微一怔。


    若今後自己與慕容琛成婚,按理說,也是要喚慕容珮一聲四哥的。


    可慕容珮卻半分沒提和親的事兒,隻說因與他投緣,是以想要以兄弟相稱,這樣粗中有細的顧及他的心情……


    蕭景琰不禁心裏一暖,眉目間也柔和了幾分,開口喚道,“四哥。”


    慕容珮這才滿意。


    這邊喝邊聊,不知不覺間,便已是幾壺酒下肚,兩人都有些微醺。


    “唉,我知道這次和親,是委屈你了,我這八弟藺晨,雖然看著不靠譜,其實心不壞,你們若能好好相處,也算是個圓滿。”


    蕭景琰聞言疑惑道,“藺晨?八皇子他……不是叫慕容琛麽?”


    “這事兒說起來便長了。我這八弟也是命苦,母親是個梁人,是以生下來便不被父皇喜愛,兒時在花園玩耍時,不知怎麽便誤落入湖中,那時正值寒冬,湖水冰寒,雖是救了上來,卻凍壞了身子骨,成了個藥罐子。後來被雲遊至此的江湖高人看中,帶出宮教養,這才能平安成人。藺晨是他在宮外時用的名字,藺是他母親的姓。如今雖是回京了,他心裏還是願意別人喚他做藺晨,隻是身份所限……與他親近的人,私下都是喚他藺晨的。”


    蕭景琰點頭,心裏卻是百轉千回。


    慕容珮這一番話,可算是皇室秘辛了,如今竟這樣攤開了告訴他,倒真是將他看做自己人了……


    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慕容珮輕聲一嘆,“藺晨自小在宮外長大,性子便有幾分散漫,恐怕要勞你多忍讓些了。”


    蕭景琰聞言一笑,“我性子木訥不善言談,隻願他不要嫌我無趣才好。”


    “這勞什子和親,委屈了你,也委屈了他。隻是……唉,事已至此,你們往後便是硬綁在一起了。”


    蕭景琰垂眸,掩住眸中情緒波動,“我委屈,他也委屈,如此一來,倒是也公平,挺好的。”


    “對了,隻顧著閑聊,卻險些忘記了正事!”


    慕容珮坐直了身子,拍了拍手,喚道,“酒歡!”


    他聲音一落,便有個清脆的少年聲應了,接著推門而入。


    進來的是一個身著青衣的少年,看麵貌不過十五六歲,腳步輕盈,一看便是個練家子。


    他五官清秀,尤其是一雙眼睛,靈動異常。


    被慕容珮喚做酒歡的少年,向著慕容珮行了個禮,“殿下。”


    慕容珮手一指蕭景琰,“來,見過你的新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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